第55章（1 / 2）
“这是？”镇星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想开口问，却被太白制止。
他在唇边竖起手指，轻轻拖长音地“嘘”了一声，小声道：“先看下去。”
太白似乎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但嘴角的弧度却无法掩盖他的兴奋，那双眼睛里的光明亮，却又危险，直直地盯着底下的一群灵修们。
宛如长久的夙愿即将达成，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了。
话音刚落，只见面前的那些灵修们身上都开始次第发出光芒，镇星知道，那是魂魄的光辉，他下意识地往旁看去，果不其然地瞧见了眼熟的灵兽在操弄着这一切。
如果他没记错，那是岁星的实属部下肥遗，他的契约主也在身边，只是状态很不对劲。
跟那些木着脸的灵修们相同，像具僵尸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的灵兽旁，但对对方所做的事，视若无睹。
不，他应该没有意识了，不知他的灵兽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封闭了他的所有感官，成了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
流光溢彩的能量洪流在空中汇聚，凝成似一股股翻涌的水柱，一头连着人身，另外一头没入一个黑洞洞的空间，向内流去。
这个在空中忽然开出的一个黑洞口，正是刚才太白抬手一挥打开的通道，连接着灵界。
“太白，你把这么多人类的灵魂送往灵界打算做什么？”镇星的口吻强硬了许多，他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结果，但还是期望从同胞口中说出其他不同的答案。
但很可惜，他失望了。
太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当然是作为交换代价用来呼唤吾等同胞啊，如此美味在前，自然会有不少族人趋之若鹜的。哦，放心，这些都是尚未缔结契约的灵修，在承载问题上不会对同胞造成负……”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镇星猛然拔高了声音，就连台下的肥遗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几位灵主。
相较岁星苍白的神色，镇星的脸色更是铁青得凶相毕露，“牺牲人类的魂魄把同胞唤来？你是认真的吗？你这是在无差别屠杀！”
将人类的一魂七魄抽离献祭，空留一具活皮囊和负责承载的天魂交给受召唤而来的灵兽，让它们吞噬掉魂魄之后再寄生占据到原主的身体里，好让他们在人间继续“生活”。
这么做，比缔结契约更好的地方在于灵兽是自由的，它们能够不再受人类的制约而自由自在地在人界活动。
面对镇星的怒火，太白困惑了：“镇星，你好好看看他们，吾等同胞依然让他们附身的人类好好活着，你跟我说，这叫屠杀？”
“那你管脑亡的人类叫活着？”
面对镇星冷冽的质问，太白摇摇头道：“但你不可否认，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命魂还在他们身上，只要换个灵识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简直是诡辩。
哪怕心脏跳动，意识清醒，但占据在身体里的那个魂魄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人了，原主人的命魂也早就消散不在阳间任何一处了。
自然，这个人也不可能再称之为“活着”，因为内里已然是披着他皮囊的其他人，全然陌生的其他人。
一旁的岁星冷不丁地开口了：“你借我的人去，研究离魂之术，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太白大方点头：“正是，而且结果也如你们所见，实验很成功，我们的同胞终于可以不受人类的制约来到人界活动，而且还能在保持稳定理智的情况下变得更强。”
岁星遗憾地闭上眼：“真是疯狂。”
“所以那些绑架他人说什么献祭给神的疯子，那些三魂俱碎爆体而亡的普通人，果然都是你计划下的产物？”
“是啊，不过那些都是失败品，所以……”
“所以，察觉我们发现了之后，怕在灵修面前暴露太多，你就毒杀了他们？”
面对镇星近乎咄咄逼人的质问，太白一脸冷静且无惧：“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我解决了他们，是因为实在上不了台面，怕污了你们的眼。当然，如果没有他们让我察觉到当肉、体濒临死亡，灵魂脆弱之时是灵兽最易侵占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会想到借用离魂术？”
“必要的牺牲？”镇星忽然冷笑，“太白啊太白，你把人命…把生命都当做什么了？你的玩具吗？”
“这话我也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你，镇星，在这里，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你把生命当做什么了？肆意的玩物？”
“什么意思？”镇星眯起眼，死揪着对方的衣襟，妄图从那双过分沉静的眸子里盯出一点心虚无措来。
可惜没有。
“且不说那些因你随性而为作古多年的亡灵们，就秦晏洆吧，”太白说道，“我承认以人类来说，年纪轻轻的他修为了得，担得起天才之名，但他的实力再如何高深莫测，哪怕将来成功飞升登天，寿数最多不过千年，总有到头的那一天。虽说不在眼前，但那天总会到来，届时，你该怎么办？等他转世吗？你说你很爱他，那你能忍受他不在身边的日夜吗？能忍受得了转世后的他不再记得你的事实吗？”
“我……”镇星竟然被说得哑口无言。
“还有我们，虽是永生之物，但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死。灵兽亦没有三魂，无法同人类一般有所谓的转世来生，死了就是真的烟消云散什么都不剩了。你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面对死亡？万一有个长短，你能忍受将爱人孤苦伶仃地留他一人在这世上？或是哪怕转世轮回多少次，不记得倒罢，记得的话还得接受另一半早已不在这三界内外任何一处的事实？”
镇星不得不承认，太白的这番话是对的，他的确无法忍受没有秦晏洆的日子，也无法想象自己万一不在了，留秦晏洆一人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也不曾敢去想，但此刻太白却硬生生地撕破了这层纸，将这两个最为极端的问题丢在了他的眼前。
“别久恋温柔乡醉生梦死啊镇星，我们没有未来，你明知人与灵两殊途，却还是放任自己肆意与那样的生命相爱，有想过后果吗？”
太白的脸有些扭曲起来，像是哭又像是在笑，眼眶都泛起了红：“‘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呵…说得真是动人，所以你跟秦晏洆亦是如此约定好了？生死不分离？”
“别引我发笑了！约定？怎么约？这是逃避！是不负责任！”
一直温文尔雅从未发过什么脾气的太白竟然再次歇斯底里地大笑出声，像是压抑许久的怨与恨彻底爆发，泣着血的欢声笑语令人颤栗。
“生老病死，是天地铁则，是自然规律，不受任何生灵的支配，只要你还身处这寰宇内，无论是哪条道上的妖魔鬼怪都得遵守，哪怕是我们。而现在，有些凡愚竟然还会说着‘死生契阔’这样不着实际的话来，发着白日梦。生生世世都不离？如此荒诞，我能不笑吗？”
太白的神情愈发扭曲，似哭似笑，笑尘俗的荒诞，哭命运的不公。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镇星，我们都做不了主，但如果能彻底打通这通道，让人灵两界最终能够顺利融合，人类能够得到灵兽不老的生命力，灵兽的魂魄也能够因此完整，拥有轮回转世的资格。这样你跟秦晏洆，才是真的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不分离了。”
“所以你得感谢我啊，镇星，现在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他笑够了，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气音努力控制住情绪，回归原本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