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1 / 2)
平南郡王府的花园,平日里有专门的园丁打理,不过郡王妃冯襄也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她以前就和谢妍说过,在京师后宅的日子无聊,那些贵妇人爱办的茶宴,吟诗作对,赏花品茗,并非她兴致所在,所以除了平素里必要的应酬,闲暇时分,她反而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爱室外的劳作,多过安静在室内待着。
所以宁芷虽然天生胆小羞涩,受了母亲熏陶,性子里也有自在洒脱的一面。宁芷自幼就喜欢晶晶亮的首饰,郡王妃也不学人家,教育孩子要克制欲望,教育闺女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觉得无论是谁,就该出去多走动走动,开阔眼界,增长见闻,对身体也好,还鼓励宁芷顺从天性,喜欢什么,大方欣赏就是。
郡王妃引着谢妍,沿着湖畔慢慢步行,未到日中,日头不算灼热,湖面上隐隐还有风过,轻拂面颊。
走了一阵,冯襄回首看人,觉得今日谢妍当真有些不对劲,她说要来花园中走走,却又时常冷场,心不在焉的样子。
“妍丫头,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你知道我素来疼你,心中早将你看作另一个女儿,你有何为难的事情,不妨说出来,就算我帮不上忙,也能开解开解你。”
谢妍坦白道:“不瞒王妃,我心中是有事,只是不便对人言。”
冯襄心中了然,在京师多年,也知道这平静繁华之下,是怎样的波动暗涌。以谢妍的身份地位,确实会牵扯到很多无法说出口的秘闻。
她心中心疼这孩子,宁章和敬国公关系亲近,所以国公府的情况,她多少有耳闻。
谢妍这孩子,和阿芷同岁,却从小到大,背负和承担了太多事情。
她劝道:“有些事情,再发愁也没用,天无绝人之路,实在想不到法子,不如就放开怀抱。说不定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王妃说的是。”
又走了一段,谢妍开口说:“入秋了,池中荷花谢了,王妃有没有想过,在湖中养些鸭子大鹅,到了秋冬,还能添些生机。”
她这提议新奇得很,一般高门大户,府中辟了池子,都是做观赏用的,养花养鱼是常事,哪有人养什么鸭子大鹅的?不过冯襄生性不拘泥,觉得这想法也不错:“可以考虑,还真是挺热闹的呢。”
“养几对鸳鸯更好,鸳鸯都是成双成对的,意境美好。”
冯襄刚点头,听到谢妍又转口说道:“不过也不一定非要养鸳鸯,都说鸳鸯一双一对,不过是文人的渲染罢了。小时候我阿公就跟我说过,别看鸳鸯每次都是出双入对,其实公鸳身边,压根不是同一只母鸯,外人不知内情,被蒙蔽了而已。”她恰当时候地转头,盯着冯襄的眼睛,吐字十分清楚地说出来重点:“所谓的忠贞专一,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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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路上颠簸,五根胖胖的短短的手指在谢妍面前挥了挥,她回神,抓住少年郎的小胖手,宁瑾依偎进她怀里,好奇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谢妍笑了下,顺口道:“我在想小鸟儿。”
这话确实是真的,她在想,上午在花园中说的那个关于鸳鸯的暗喻,已经表述得十分清楚了,但郡王妃当时的反应,看不出是不是听明白了。
冯襄的面色,好像在刹那间有错愕和惊讶,然后她转过了头,对着湖面的方向,过了没多久,又继续和谢妍若无其事地说话。
这个反应,只有两个解释,第一,她没听懂,第二,她听懂了,而且,她早就知晓“公鸳”的事了。
如果郡王妃早就知晓了,那她一直不动声色,想必是有自己的考量吧。
可能是顾忌着其他人,比如老父老母,一双儿女,也可能仅仅是走不出来。
人有的时候,美满的日子过久了,反会困囿其中。
像她,前世同叶景相遇,相知,相爱,很早就认定了那个人。那时也曾觉得,这世上的所有风花雪月都兑现了,所有的阴晴圆缺都圆满了。
阿染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若是那时候同她说,有一日要和阿染永远地分开,她一定会觉得天都塌了!是万万活不下去了!
谁能想到,真实的情况比那还可怕,而自己现在,不一样活得好好的,甚至更好。
所以这世上,又有谁是离了谁,就当真不能活了?有时候你甚至分不清,爱的究竟是真实的那个人,还是爱上了自己自以为是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