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2）

进来的是顾司令的参谋。东方烁军服挺括，人也笔直，身后还跟着两名卫兵。

方无隅看到柜台的墙面上挂了本日历，今天是月底30号。

他心中雪亮，也就对东方烁的出现表现得坦然了，他原本忧虑这东方烁又是冲金玉楼去的。想着，斜睨了一眼孟希声。

孟希声面色冷淡，饭已经吃了个五分饱，于是搁下筷子喝茶，没把东方烁的出现放在眼里。他是个经常要上台的人，身形一定要维持好，饭一向吃得不多，而且口味清淡。

沈宴皱眉，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三味斋里没人说话，这点动静足够引起别人注意。东方参谋听见了，没当回事，他身边的两名卫兵皱起眉，朝他们这一桌投来相当不友善的一瞥。

这白痴。方无隅摇着扇子一笑，暗骂沈宴饭吃得太饱，血气不通，阻碍了原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袋。

沈宴沉着一张脸，转头对孟希声说：“每个月一到月底，这姓东方的就会进城来，你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吗？”

孟希声摇头，他来云县时间不长，对云县很多事情都还一知半解。

“他是来收税的，”沈宴冷笑，看向了方无隅，“他是去方家收税的。”

这云县没被顾司令的枪杆子射穿，全靠方无隅他爹当年和顾司令定下的约定，云县各店铺商贩每月所得，得让顾司令抽去一定数额，说的好听点叫收税，难听点，那就是买命钱。但这点买命钱的确换来了云县的太平，云县百姓对此也算无怨言。

这点税收每个月都是先交给方家，再由顾司令派人到方家去取。

“那顾司令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紫禁城里的皇帝都没了，他居然还能在云县当个土皇帝，你说，这是谁惯的？”

这话刺耳，把整个方家都贬了一回，方无隅扇子翻面，掀着狗屁不通送给沈宴。

沈宴炸了：“方无隅！”

“叫唤什么？”方无隅冷冷一笑，“顾司令进城那天，也没见你们巡捕房自告奋勇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拼了，凭你们手里这几把马牌撸子，能扛得过人家的枪炮吗？”

沈宴噌地起身，下意识按住了腰间那把枪。

“那时候我还没进巡捕房！要是进了，我怎么会坐视不管？！就算扛不过，大不了豁出去一条命，好过看那军阀的眼色过日子！”

三味斋满座安静如鸡，独他一份，突兀地竖在那儿，手包住枪套轮廓，像要把它抽出来的样子。

这个危险的动作让已经落座的两名卫兵齐齐一凛，不过东方烁宛如耳聋眼瞎，没下任何指令，也没说半句话。他们三人进来就点了一壶普通的茶，东方参谋握着茶杯，斯斯文文地喝茶，不像一个武人，但也绝不文弱，这人气质沉静，暗涛汹涌。

孟希声把沈宴强行摁住，横给方无隅责备的一眼，意思明显，是让方无隅别再激沈宴了。

片刻后，堂倌来给他们续茶。

不该说续茶，因为孟希声看到这堂倌把先前的茶壶收了，放下另一把茶壶。

方无隅拎起淡赭石色的莲花盖，汤色金黄，底部茶叶是古铜色，闻着有淡淡蜜茶香。这香气与众不同，方无隅轻轻挑眉。

这是三味斋上好的金骏眉，三味斋有三绝，主厨拿手的无为熏鸭、安东子鸡，以及这金骏眉，而这金骏眉一壶的价格，比前两者加起来还要贵上两倍，就算放到云县之外的大城市，这种茶都相当珍贵。

孟希声皱了下眉：“我没要的。”他看方无隅，方无隅摇头：“我也没要的。”

堂倌加倍小心地说：“是东方参谋送给孟老板和方少爷，还有沈巡捕的。”

东方烁坐姿端正，后背贴合椅子，未露一点缝隙。虽说茶是他送的，但他也无所谓似的，并不往他们这一桌看过来。

那日金玉楼内，因为灯火不明，孟希声的心思又在编戏骂顾司令这件事上，没怎么在意这男人，此刻发觉他竟是十分英俊的。这英俊又和方无隅不同，东方烁是五官端正挑不出瑕疵，方无隅嘛，不说话的时候丹凤眼若是闭着，则清俊无双，那就是他最好看的时候，一旦睁开，飞起眼角看着谁时，便显得有些刻薄，若是一说起话来，那就成了个活脱脱的纨绔，嬉笑怒骂，一张脸能洋溢出各种表情，鲜活生动，许多时候还让人哭笑不得。

孟希声有趣地勾了点嘴角，瞥了下方无隅。

“东方参谋说，前次听孟老板唱戏，十分动人，这么好的嗓子，一定要用好茶灌养。东方参谋还说，方少爷是个喜欢说话的，这金骏眉回甘强，方少爷若是说话说干了嘴，喝这茶最好。”

堂倌把话一字不差地带到，就怕少了什么，那东方参谋腰上的枪会不长眼。

方无隅忍着笑，孟希声忍着发作，沈宴再次站起来，被方无隅在桌底扫了他一脚，屁股摔在了椅子上，再度牢牢坐好。

“东方参谋最后说，”堂倌轻咳一声，偷偷摸摸窥视沈宴，“沈巡捕火气大，喝茶最好，能降火。”

总而言之，就是这一壶茶，足够他们三人受用，特别符合他们的脾性，就请三位，好好享用。

话带完了，堂倌忙不迭要功成身退。

“无功不受禄。”孟希声又把堂倌叫来，茶一口没碰，让他哪儿来的送哪儿去，反正他不要。

看孟希声敬酒不吃，两名卫兵拍了桌子：“参谋请你喝的，你敢不喝？”

孟希声是个最吃不得硬的人，听见对方这么不客气，当即也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