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巡捕房坐落在云县西面,和方家隔了好几条街。
方无隅去巡捕房,跟回家似的。
光是因为爬人家果树翻人家院子,就进去过三四回,可谓是个惯犯。
但把方无隅告了的人不是被害人,是他爹。被害人其实是无异议的,因为方无隅每回爬完都能给人丢一块银元下去,有时候是钱小富丢。
只要捡到银元就知道方二少爷和钱大少爷来光顾过了,这一度成为云县百姓翘首以盼的事,毕竟那些瓜果鸡鸭实在比不上这一块银元的价值,谁被丢了银元,隔天一定要请吃饭。
但他爹每回都奉公守法地把他往巡捕房扔。
某次他爹还暗搓搓地来巡捕房视察,看到几名巡警隔着牢门听方无隅讲那戏本里的香艳传奇,面前的地上,酒水瓜果充足,把他爹气得差点厥过去。
因此方无隅进去的时候,知道他是来赎人的,巡捕们都没跟他多做计较。
当事人都愿意放孟希声一马,他们还留着孟希声干什么,连忙差新晋的小巡捕给方二少爷办理手续。
没想到小巡捕硬着一张脸,雷打不动地说:“要抓孟希声的人是方家,要放孟希声的人又是方家。这孟希声自称是他打了你,照规矩是要关足二十四个小时的。方二少爷,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方无隅已经坐下了,叠着腿伸到对面的桌子上,抱臂回视四方,睁眼瞎般问:“谁在说话?”
明明人就在他面前三四步的距离里。
小巡捕的脸更硬了:“我!我沈宴在说话!”
方无隅掏了下耳朵,眼睛终于正视过去,毫不客气地笑道:“哦,是你啊。”
“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沈宴冷笑,“哟,你这眼睛是怎么了,谁这么厉害,把方二少爷都给打了。”
“你是没这福分了,”方无隅淡淡道,咂嘴回味,“我这眼睛可是给个漂亮的人物打的,要是你打的,我赶紧把它挖了挂你家门上。”
沈宴继续冷笑:“是么,那不如请那人再打一拳,真把你打瞎了,你岂不更有福分了。”
方无隅挑眉,叠在桌上的腿来了个出其不意的横扫。
沈宴中了他的招,腰眼一疼。
方无隅好心好意地给众人提一番醒:“不好意思,眼睛正瞎着呢,视力有限,一尺之内人畜不分,大家小心着点儿啊,可千万别近我的身,不然后果自负。”
沈宴抄起桌上的一沓文件打下来,方无隅躲他爹的拳脚早就躲出了心得,挂了半身彩依旧身手矫健,习惯性地拿扇子去敲对方的头,出手才发现没扇子,直接给了沈宴一手刀。
沈宴:“……”
论起方无隅的知己发小,钱小富算一个,沈宴也算一个。
钱小富归类在狐朋狗友里,至于沈宴——
人生难免有一两个仇敌,吃喝拉撒都看不惯你,就盼着你嗝屁咽气,他就心花怒放了。
沈宴一身黑色制服紧贴瘦削轮廓,和方无隅差不多高,甚至更高一点,长得眉清目正,和方无隅正好相反,典型的正人君子长相,不穿制服不干巡捕都愧对这张脸。
性格也和长相高度匹配。
沈宴正气过人,看不得狎昵宵小之辈,也看不惯游手好闲成天惹是生非的阔少爷。
小时候方无隅骂个人,沈宴就举报到巡捕房来。方无隅支个摊沾个胡子在路边装瞎子算命,他就扯掉方无隅那张“铁口神断”的幌子再次举报到巡捕房来。
乃至于方无隅踹个石头不小心砸中了路人的屁股,沈宴都能千方百计一本正经地纠缠到那名路人觉得自己被一颗小石头攻击到头疼脑热、气喘不匀、快要一命呜呼了,然后沈宴就名正言顺地牵着该名路人到巡捕房来报案。
这一度使得钱小富怀疑沈宴是不是暗恋方无隅。
沈宴成天瞄准方无隅一刻不放,仿佛他一天不干其他事,生活里只剩方无隅,使人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
沈宴考进巡捕房那天,钱小富还特意跑去向方无隅奔丧。
没穿制服都能这么针对你,穿上制服还了得。
反而方无隅眉开眼笑,人生无趣,有个对手也相当不错。
“成吧,”方无隅叠着腿又坐回去,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位新仇旧恨二十多载的仇敌,人畜无害地道,“不管怎么说,我是民,你是官,当然是要听你的。劳驾,这张椅子借我,二十四小时对吧,”他啪嗒打开怀表数时间,“他是昨晚几点进来的?反正差不多……还剩十个多小时,我不打扰你们,我在街对面坐着,等时间到了再来接人。”
想象一下方家二少爷翘个二郎腿,坐在街对面正对着他们巡捕房呲牙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