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记忆(1 / 2)
和宇文中房间的四白落地不同,这间屋子贴着暗花壁纸,样式虽陈旧但干净素雅,也许因为年头太久了,除了边沿卷起之外,整面墙都有种灰暗的黏腻感。家具像是手工打的,笨重得见棱见角,她试着拉开抽屉,却发现被锁住了,同样上锁的还有大衣柜。看样子这里根本没人住,但为什么要时常打理呢?
宇文中踱步到床边,一块大布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小心掀开,里面是一面穿衣镜,尺寸大到可以装下宇文中整个人,那镜子四边带一圈儿木质浮雕,做工甚为精细。宇文中慢慢抬手,把整块布撤掉。
镜中是一个憔悴的自己,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脸颊处甚至能看到毛细血管,头发也长得不像话,几缕垂下挡住了一边眼睛。她慢慢拉开衣领,那只殷红的小蝎子还在,底下一个花体的“M”像极了蝎尾勾破皮肤流出的血迹。
宇文中苦笑,它确实,在流血呢。夕阳的一抹残红让整个房间笼罩在悲伤的氛围里。镜中人流下两行热泪,她忍不住靠近,用脸贴上冰凉的镜面,呼出的水汽让眼前蒙上一层白雾,宇文中伸出手指,用指甲划出她的名,但转瞬间就消失了。
“莫岚,你在哪里。”宇文中像着了魔,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话,她很想在眉宇间寻觅一丝她的痕迹,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忽然想到什么,宇文中从小南带来的东西里翻出一套衣服,那是老旧相片上May的装束,宇文中让小南找了同款,她记得电影里经常有侦探站在犯罪现场模拟嫌疑人思考的桥段,所以想出了这个馊主意。
一件件换上,她把头发扎起,拢住半边。整理好之后,宇文中心满意足地站在镜前欣赏自己,左看右看,却总也找不到感觉,宇文中觉得最难模仿的是她的眸子,那一双摄人的万丈渊,让人看不透也学不到。
站了很久,直看到房内漆黑一片,连村里的狗都不叫了。她躺下拉上被子,才合眼就听见一阵“嘎啦嘎啦”的地板声,那“护士长”又开始查房了。
听到脚步声停住,宇文中暗笑,老太太今晚可要失望了,因为“病人”不在。果不其然,“护士长”敲一阵就放弃,木地板起伏的噪音吱嘎不停,她居然冲这屋来了?!宇文中屏息忍着,可“咚咚”声没完没了,她怕吵醒楼下的爷爷奶奶们,只得怏怏着下床开门,顺便伸出手准备接“药”。
老太太见门开了,笑着掏出药瓶,拧到一半忽而停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宇文中,这不寻常的举动吓得她不知所措。
半晌,“护士长”小声问,“你妈睡着了?”
“嗯?”宇文中听得云里雾里,妈?谁妈?等等!不对!天哪!她居然认出了莫岚!心头一阵狂喜,宇文中颤抖着双唇哼鸣,“嗯嗯。”
“过来吧,好一阵没去我那儿了,好孩子。”老太太揣起药瓶,改拉住宇文中的手。一边走她一边自言自语着,“嗯,今天手不那么凉了。”宇文中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不是难过,而是喜极而泣。原来,人生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偶然。
她忐忑不安地跟在“护士长”身后,直到进屋落座才敢喘口大气。老太太的房间更像是病房,床边放着氧气袋和瓶瓶罐罐的医用品。
“憋坏了吧。”在宇文中惊奇的目光下,她竟掏出来两根烟,看着她熟练地点上。宇文中拿着不动,于是“护士长”把火柴划着凑上来安慰,“别怕,你妈不会知道的。想抽就在阿姨这儿抽个够!抽够了洗澡去去味儿。”
“嗯。”宇文中有些诧异,原来May那么小就学会抽烟了,还是被“护士长”教唆的。点上吸,宇文中被呛得一阵咳嗽,她侧目看看烟盒——都宝,一种廉价而够劲儿的低档烟,深受经济拮据人士和老烟枪的厚爱,只是有点儿剌嗓子。
“护士长”惬意地弹着烟灰,宇文中想说点儿什么,却苦于条件受限,她想着,不说话也好,鬼知道老太太的记忆细胞是怎么罗列的,万一说错了什么,岂不是要断了这唯一的线索。
“昨天又被你妈打了吧。”她拍拍宇文中,“又”?莫岚小时候经常挨揍么。宇文中小心翼翼地嗯一声,“护士长”叹气,“你要理解她,她情绪不稳定。一定要顺着。”
“嗯。”宇文中抽口烟,绞尽脑汁以获得更多的情报。
“唉。你要说服她,配合治疗啊。”说到这儿,老太太突然起身挪到桌子边开始数药片儿,她把瓶里的药倒出来,几个包成一包放在搪瓷盘子里,做完这些,她回过头,好像才想起宇文中还在房里。
“孩子,你受苦了。但是听阿姨的话,一定别记恨你妈,她不容易啊!”
宇文中苦笑着挤出一个上翘的嘴角,握住她的手。“护士长”目光涣散,喃喃道,“傻孩子,不要笑,你妈妈看到又要疯起来,要怪,就怪你遗传了他的酒窝儿吧,真的太像了。”
宇文中细细琢磨着她的话。
“你妈妈不能再那么闹了,身子太虚。”
听到这里,宇文中下意识地收回嘴角,就像May每次做的那样。她咬着嘴唇,忍不住想问,莫岚,为什么你会有个这样的妈妈,连笑一下都不可以。又是为了什么,你要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你那个杀千刀的爸爸怎么也不管管。
慌忙抹去眼泪,“护士长”还在数药片儿,数完给宇文中撕了点儿卫生纸,“别难过了孩子,再等等,等你妈转院就好了。”
转院?!宇文中瞬间明白,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只要知道了医院的名字,就能查到她妈妈后来的去向!她迅速找了笔和纸,写下一行字,问转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