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1 / 2)
陶酒酒回到亦辰就埋头在专业课上练习了许久,国画和别的画作不一样的地方是没有办法那么容易地在户外写生,所以出去采风的这一个月,她基本没有碰过毛笔。
当然各种艺术形式都有自身的特色,时常更新创作方式会带来新的灵感。她在写生的时候画了油画,素描,做了雕塑,跟着学了一些建筑基础,她都觉得很兴奋,就像她从小就开始不停尝试一样,每种新的呈现方式能够更她新的惊喜。但是她也觉得有些愧疚,毕竟自己也还不是大师,还是一个国画系的学生,所以总得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做好,不然邯郸学步,什么都略懂皮毛,但是什么也不精通拿不出手就不行了。
其实她选国画也是属于猎奇,现在还在做传统国画的人很少了,陶酒酒自己在没有刻意去了解的时候对于国画的概念都还留在那种泛着岁月痕迹的花色纸张上,色彩记忆并不是那么丰富。
可是她自己研究了以后,发现其实也不是这样,当代的国画大师,更多的是博采众长,把素描经验所获得的对物体的空间结构把控已经西方绘画所擅长的明暗关系都结合到国画开阔的意境中,形成新的作品。
而且现在国画对于色彩的运用也明艳了很多,对于年轻人来说也更鲜活了许多。
陶酒酒待在亦风府里,有的时候就待在屋里画屋后的竹林,房檐边上的小鸟,有的时候散步到花园,拎着大包就着路边的石凳画各式各样的野花,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观察到花间飞舞的蝴蝶,再热些的时候就走到湖边,在亭中画画同样趴在亭中纳凉的小狗,以及争食的鱼群。累了便歇下来泡泡茶吹吹风,亦风府里国画系的学生本来就少,大家也惯常散落在偌大的府中安静地作画,她时常陷入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睁开眼就穿越回到了古代某个书香人家,自己就只用安心地写写画画,与世无争。
于是除了上课就是在亦风府的各个角落画画,或者就是和原来写生的小组聚会聊展会的事情的陶酒酒,过了大半个学期才意识到,自己连班上同学数十个同学的名字都认不全。有一天同在凉亭作画的同学借了她的颜料,她临走时想告诉别人自己的班级这样人家用了好还,对面的那个女生惊奇地说:“陶酒酒,我是陈颖,就住在你斜对面,你不认识我?”
“啊,不好意思,我有些脸盲而且近视,没画画的时候不带眼睛不太看得清人。”陶酒酒满怀歉意地说到,本来想再多解释几句可是上课要迟到了也只能连声道歉然后小跑着赶去上课了。
哪怕有这样的插曲陶酒酒依旧是觉得幸福的,毕竟她这个人的社交需求真的很低,和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冷淡不同,她其实是一个异常敏感的人,她能够非常敏锐地察觉到别人的情绪,她能很轻易地察觉到某一些心口不一和装腔作势,她对于那些毫不在意甚至被搅动得有些烦心,于是她选择离开人群,宁愿独处。她没有什么口头上的表达欲,她和这个世界的沟通在她的作品里已经进行得很彻底了,对于外人其实她并不那么在乎,所以她的情感完全被家人和那几个朋友完全占满了。
黎君灿行踪不定,在南非的时间比在家还多,陶酒酒只能把在苗寨阿染做的那个对襟上衣邮寄到南非,等他收到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了。
陶酒酒接到他的视频电话的时候就看到他在西装衬衣外边套着对襟上衣,有些哭笑不得,然后告诉他其实这些手工全是阿染做的,黎君灿看起来更高兴了:“真的吗?这小姑娘手可真巧,我回来可得好好请你们吃饭。”
陶酒酒还把自己偷拍阿染做针线的照片发给了黎君灿,黎君灿在那面的表情有些愣怔,最后还是匆匆挂了电话,没一会陶酒酒就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看到黎君灿发的在南非草原上穿着新衣服的照片,一句话的评论都没有。
陶酒酒把这张照片给阿染看,阿染脸一下子红了,然后只说:“我这可是帮你的忙,你不用多说些什么”然后就貌若无意地转开了话题。
陶酒酒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每个人都有选择对待自己感情的方式的自由,陶酒酒并不想再多生些是非,只是拉住阿染说:“我哥真的很喜欢”,然后就又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至于展览的作品,陶酒酒自己的部分多是油画的山水。她选了一组苗家吊脚楼的照片作为主打系列,这也是致敬莫奈的一组作品。莫奈的睡莲系列和干草堆系列作品都是舞台在不同时间的状态,而陶酒酒的吊脚楼系列也效仿这种思想,意欲记录相同主体转瞬间的不同精彩。
她当时在廊台上一整天一整天地作画观察,很想像莫奈当时同时支起数十个画架一样随着光线改变就改变画布,可是当时条件有限,她只能用些带小抄的方法,用手机拍照记录下来不同的时光,回来对这个主题的工作就是不断地修正和完善。清晨的视野因为山中的雾气影响所以应该是朦胧一些的,慢慢雾气开始蒸腾,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整个主体最为明亮抓人眼球,晚上又被霞光慢慢掩映进入朦胧。
她把作品放进暗室只打亮画作本身,自己无数次地检验再观察,待自己觉得差不多时,把大家也都邀请过来检验是否能从画作体验到一天的感觉。
阿染看完实在非常震惊:“这种方式真的太考验功底也太出彩了。我们到时候做展览也完全可以按照这样的方式,我的画多是人物,但是也有各式各样的形态,我也可以整理出来按照幼年童年中年老年这样的方式,你介不介意我们一上一下同时展览,隐藏一条暗线,来致敬时间?”
陶酒酒很少看到阿染如此兴奋说一长串话的时候,但同时也被阿染的情绪所感染,突然一下子期待起来。艺术创作总是孤独的,因为总得抽离出人群静静地思考才能沉淀精髓。可是艺术欣赏是需要共鸣的,自己的作品能够被别人理解,并且能得到水平相当地呼应,真是人生幸福之事。
“子期真是一个好名字”,陶酒酒像想到什么一样突然激动地拍了拍笑笑的手。笑笑又是一脸迷茫没睡醒的样子:“啊,这关子期什么事。”
柏渝和牧一全程震惊,柏渝出了暗室欣赏别的采风作品的时候问陶酒酒的打算,陶酒酒说其实她觉得没有必要再去展了,那个主题已经够了,其他的作品主体性没有那么强。
但是柏渝说:“确实震撼感刚才那一组你和阿染一起合作已经够了,可是其实这些剩下的也各有特色,而且观众过来也有个起承转合,可以先进入状态再看那一组主打,所以我觉得也可以用上。”
阿染也接话,“是的,确实如果有一个整体概念再加一组重点作品效果会更好一些,我们可以在做展览空间规划的时候在这方面下些功夫,有个缓冲。”
陶酒酒想想,也答应了,她也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一些,因为最近关于展览的事情她除了自己的油画部分,也跟着柏渝在做一些下手的工作。
之前在写生期间做的桥梁模型已经足够震撼众人了,可是柏渝回来以后只留下了间架结构,里面的细节部分全部拆开重新开始做,柏渝说牧一的视频技术太好了,各种角度就像放大镜一样让他粗糙的技艺无处藏身,所以他只能重做,让自己的缺点遮掩得好一些。
很多个深夜她都和柏渝和牧一在大家分散开以后再回到亦蝶崖的工作室里做着十分繁琐细致的工作。柏渝的头埋在那些模具里没有抬起来过,吊灯明晃晃地照在他的头顶肩胛,他的面容隐藏在自己的身影下,有些模糊,只看得清修长有力的手不停地在翻舞,有人说妙笔生花,可是对于柏渝来讲,那双手就本身是花了。
人的心绪到夜晚总是更加澎湃,很多个这样的夜晚,陶酒酒都会打开一瓶红酒带着音响一起过去,放着轻音乐,偶尔轻声交谈,做到一个阶段的时候抬起头抿一口酒像欣赏一个风景一样欣赏一下柏渝的工作。他很专注,于是她也可以欣赏地很专注,陶酒酒觉得这样很好,甚至能够想象到他们白发苍苍的那天,柏渝依旧是一个雅致的银发婆娑的老头子,她依旧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
她真的对于建筑感兴趣,这是她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一种艺术形态,对于其中各种元素的融合她不是很了解,而柏渝就能讲得头头是道。
这样的过程总是欣喜又让人充满动力的,陶酒酒感受到了某种心流,让她希望不断去学习去做好,可是她在做建筑模型时蠢笨得不知道如何去准确裁切磨具,总是留下粗糙截面,不能准确控制黏胶用量,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弱智和白痴,还好柏渝和牧一一直都在鼓励她说她已经比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好很多了,所以她也在不断提升,可终究还是有些自卑的。
她能接受自己在很多方面都比别人弱,可是至少要在某一种角度能获得欣赏。建筑方面丢掉的尊严她觉得自己终于在画技上赢了回来。
她看到柏渝如此专注的时候,自然而然自身也有了一些压迫感,强迫自己需要专注做好自己的事情。能够被所在乎的人认可,她当然更是开心,动力也多了很多。她对于精神世界的契合有无尽的追求,从事这一行的人很多,她看一眼就能看到作品背后到底是真诚还是浮夸,她欣赏真的有创造力和内心世界的人,也希望自己欣赏的人能够用同样的方式欣赏自己,所以她当然需要更努力。
相比每天忙于各种活动的阿染,沉迷美食的笑笑,陶酒酒唯一放松的和外界接触的时候就是在去看望自闭症天使学校的孩子以后的周末去骑一次马。
她的话一向很少,很小的时候有同学在背后议论她,被她听到了,别人说她是自闭症小孩,不会和外界交流。她一开始以为那是不好的话,虽然她并不在意别人说她的坏话,可是她也想知道那个坏话到底有多坏,所以她去查了查到底什么是自闭症。
查完她觉得这种病症被歧视很荒谬。自闭症又叫孤独症,在她看来只是在追求一种更特别的世界和交流方式,她觉得任何人都有自由和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和这个世界交流的方式,所以她愿意和这些孩子待在一起。当然她也很惊喜地发现了很多孩子是很有绘画天赋的,她觉得她们能懂彼此,交流很通畅,用绘画用艺术而不是简单的用语言,其实让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更深入了。
骑马还是黎君灿来到她家以后给她带来的习惯,黎君灿小的时候就常去骑马,每次都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