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前夕（1 / 2）
“金奶奶说小狸花的病已经完全好了，现在能跑能跳还吃的巨多。念念也要快点好起来，等你能像它那样蹦蹦跳跳，姐姐就带你去找它玩。”
说完话闻渺安静下来，等了半天没听到念念回应，扭头一看，背上的小猫奴已经熟睡。
她没忍住笑了笑，脚步未停，随即拐进一条宽敞荫蔽的巷道。
巷道两旁的梧桐树枝桠繁密，层层叠叠的叶子间，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小城唯一的福利院在前面不远处，几间低矮的红砖房，围墙上摆满各种各样的绿植，爬山虎霸道的攀覆在铁栅栏门两侧。
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背着书包从福利院里出来。
男孩戴着个单边眼罩，抬头看见她，立即高兴地喊：“渺渺姐姐——”
“嘘――”闻渺轻声制止他的大嗓门，唇语示意：“别吵妹妹。”
男孩眨着可视物的眼睛点头，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闻渺走到他面前，侧了侧身，语气宠溺：“兜里，自己拿，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都走了。”
宽大的衣兜里藏着一包彩色糖果，男孩开心地拿了几颗，压着声音雀跃道：“纪予哥哥来了。”
听到这话，闻渺唇畔的笑意顷刻消失，念念还是被吵醒，含糊地叫了声：“纪予哥哥。”
闻渺回头看了一眼，念念脸蛋绯红，一双大眼睛睁的圆圆的，欣喜溢出于眼。
所有人都盼着哥哥来，放在以前，她也盼，可这次，她一点儿都期盼不起来。
男孩把剩下的糖塞回闻渺衣兜，沿着巷道跑远，无忧无虑地上学去了。
“慢点跑！放学后早点回来！”闻渺回过神来对着他飞奔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
喊完，闻渺站在原地迈不开腿，念念贴心地帮她擦了擦颈侧的汗，声音软软的：“姐姐，放我下来吧。”
闻渺本想摇头说没事，然而手心传来的钻心痛感让她改了主意，犹豫两秒，她还是把念念放了下去，牵着她热乎乎的小手走进福利院。
她们走得很慢，一路上，闻渺的心情跟罪犯即将见到法官似的。
她们在院子中央停下。
慧姨、纪予和另一个闻渺没见过的大哥哥围坐在凉棚底下，见她回来，他们的聊天立即中止。
慧姨赶紧起身朝她们走来，纪予和朋友打过招呼后，也跟着起身。
慧姨来到她们身边，蹲下|身去摸了摸念念的脑门，打过针，念念的体温降了下来，她松了口气，笑道：“一身的汗，来小祖宗，慧妈妈带你去洗澡，让姐姐歇会儿。”
闻渺没让：“慧姨，你和哥哥他们继续聊，我带念念回屋就行。”
慧姨也没坚持，点头道：“行，你薪姨在里面，你把念念交给她。”
闻渺应下：“好。”
纪予走到她们跟前，一米八八的个子，身形挺拔修直，念念仰着头甜甜地叫他：“纪予哥哥。”
小奶音萌化人心，纪予弯腰轻轻揉了揉她的短发，声线清润温柔：“念念乖，洗完澡好好睡一觉，感冒好了哥哥带你去游乐场玩。”
念念欣喜地点了点头。
纪予直起身，淡淡扫了一眼闻渺，看到闻渺右手掌心缠绕的纱布时，眉心微微拢起。
闻渺躲开纪予探究的目光，低垂着头说：“我先带念念回屋。”
园长点头，和纪予目送闻渺逃荒似地回到屋里，两人才一起返回凉棚。
坐下后，纪予担忧地问：“闻渺的手是怎么回事？”
慧姨哀叹道：“就是从学校回来那天伤的，很长一条口子，在掌心，像是钢片划的，还好伤口不是很深。”
纪予和朋友对视一眼，英俊的面庞染上几分疼惜和无可奈何，“怎么弄的？”
“不知道，问她就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慧姨说，一想到闻渺从学校回来那天满手的血，一问她就说不小心摔的，她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疼与难受。
纪予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朋友见他不说话，沉默片刻后，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怎么不去学校问问？问问老师或同学，她不想去上学，很可能跟这个有关系。”
这次回答的是纪予，他说：“她不愿说的事，擅自去问，被她知道了她会不开心。”
“这样啊。”
朋友咕哝了句，看着纪予和慧姨，对方似乎暂时没了开口的欲望，纪予尤甚，眼神都是空的。
他忍不住回忆了一下闻渺的样子，小姑娘生得相当漂亮，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养出像她那样水灵的小美人他是真的服气。
他和纪予既是同学又是铁哥们，学的是心理学专业，这次跟着哥们从遥远的北城过来，一是为了玩耍，二是受纪予的委托帮忙看看福利院的孩子有没有什么心理问题。
毕竟会到这里来的孩子，生命里或多或少缺着一些无可替代的东西，最常见的便是父爱母爱和健康完整的身体。
其他孩子的情况纪予和慧姨能完完全全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偏偏闻渺，让他们主动多说一句都是困难的。
这就有点棘手了。
好在纪予还记得叫他大老远跑过来的目的，短暂静默后，问他：“刚刚看出什么了吗？”
朋友组织了下语言：“状态挺好的，就是内里有些焦躁，又没有释放出来。”
纪予用“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看着他，朋友忙打补丁：“哥，我就学了一年，学的都是基础与皮毛，只能看个大概，如果你怀疑的话，最好带她去专业医院或者找专业人员看看。”
纪予也知道大一学的东西很基础，遂赞同地点了点头。
慧姨皱了皱眉，她不太同意这个年轻人的提议，却也没当众说出来驳了他和纪予的一番好意。
“闻渺在学校里肯定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换个环境，也许会好一点，”朋友对纪予说：“我知道你想带她走，和她谈谈吧。”
闻言，慧姨吃了一惊：“纪予你想带渺渺去你那里？”
纪予“嗯”了声，解释道：“她还小，不读书不行，昨天和您通完电话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有能力也有精力照顾好渺渺，如果您放心把她交给我，我待会就去和她谈。”
纪予真诚的话让慧姨沉默下来，各种情绪瞬间挤占满她的内心，一时间，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她记得闻渺是11岁来的福利院，五年时间近两千个日夜的相处与陪伴，说实话她割舍不下。
可是闻渺去了两天学校就不愿再去上学，潜意识里，她也认为闻渺该走，这里一点也不适合她，在这里，渺渺永远也不会获得真正的快乐。
或许，换个地方，远离过去，渺渺的人生，会变得精彩纷呈。
她的舍不得，比起孩子们的幸福，根本就不值一提。
慧姨抬头看了眼等待她松口的纪予，心里更加动摇了。
三年多时间里，纪予来小城的次数不下二十次，这个矜贵帅气的年轻人是真的心系这里的孩子，尤其是闻渺。
纪予为孩子们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她相信纪予能把闻渺看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来疼爱。
思虑良久，慧姨终是同意纪予的提议，她强压着心头的酸意说：“她不一定愿意走，不过你的话，她大概率能听得进去。”
她起身拍了拍纪予的肩，“好好跟她谈，我去叫她。”
红绿相间的老旧楼房前，慧姨离开的背影透着离别的酸楚。
两个大男生感知到这份不舍和酸涩，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晌，朋友也站了起来，他活动了下筋骨，对纪予笑道：“你要把人家的宝贝抢走了。”
纪予收回视线，很轻地“嗯”了声。
他没办法反驳，孩子的确是慧姨的无价之宝。
慧姨从二十五岁就开始在福利院工作，十五年时间一晃而过。
孩子们来了又走，只有慧姨，一直守着这方土地，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我也去看看孩子们。”朋友适时退避。
一时间，凉棚下只剩纪予一个人。
九月初，小城的气候闷热不退，午后的空气蒸腾的仿佛隔着一层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