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梨洛越想越不对劲，把自己的猜疑对宋若昭讲了。

宋若昭懒懒地道：“没错。”

梨洛道：“什么没错？那个死了的宫女就是之前甘露殿内学堂值夜的那个？”

宋若昭点点头。

梨洛道：“也是——”她不敢想下去。

宋若昭道：“没错。就是来送你书的那个。”

梨洛道：“那下一个难道是——”

宋若昭道：“没错。算来应该是你。”

梨洛想，对方好狠。自己假装闹鬼只是想为宋学士出口气，对方却借来做了个连环套。可是对方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死呢？难道就是讲了个《帝范》吗？可这似乎只是连环套中的一环。没想到自己入宫不久，居然就不知不觉在什么时候上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的黑名单。

梨洛想了想，在宋若昭手心写了个“郭”。宋若昭摇摇头，“未必是她。不过应是默许了。”

梨洛实在想不出自己得罪了什么有权有势又心狠手辣，在宫中杀个人都不眨眼的人，只能叹口气道：“那我该怎么办？”

宋若昭看向梨洛清澈得仿佛弥漫着水气的眼底，道：“将计就计。你等下跟紧我。”

梨洛跟着宋若昭到太极宫的时候，太极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灯火璀璨，欢声笑语。太极宫有几个大殿：武德殿、承庆殿、万春殿、立政殿、千秋殿，神龙殿，还有两座高楼：凌烟阁、凝云阁。今日是赏月佳期，太极宫并没有大摆宴席，只在沉香亭的小桌上放了金银夹花平截、几样时新瓜果和点心。这里水面不是十分阔大，但是与太液池是通的，湖中栽种了不少荷花，挤挤挨挨，争奇斗艳，有白的、粉的，也有少见的紫的、彩纹的。早一日，郭贵妃已经叫人把枯荷都拔了，停了一只大的平头舟船，预备赏月。

郭贵妃带了遂王、岐阳公主，邀了宋尚宫宋学士姐妹来赏月。就连久未露面的王太后都来了，端坐在沉香亭正中，慈爱地看着遂王、岐阳公主。遂王见梨洛来了，十分高兴，不过被郭贵妃训斥过后，不敢喊她，只转过来，笑盈盈地看着她。岐阳公主则慢慢地蹭啊蹭，蹭到了宋学士旁边，小声问梨洛自己的第一支金步摇好不好看。

梨洛心里感慨，这么天真的遂王、岐阳公主兄妹，将来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些心狠手辣的“居上位者”的一员呢？

众人吃了点心，便依次上船。大船离岸不远缓缓而行，但见万里无云，一轮圆月升到了极顶上，远远可看见太液池中小岛最高处的太液亭，郭贵妃更在小岛上安排了宫人奏乐。大船之上，仙乐飘飘，清风携着荷香徐徐而来，王太后坐着拉着郭贵妃的手，也不由赞她安排的妙。在船尾最末的宋若昭轻轻咳了一下，梨洛忙紧跟一步。宋若昭小声问：“会游泳吗？”

梨洛道：“会一点。”还没想明白，只觉腰身一股力推来，已经掉到了水里。

梨洛在下水那一刻已经知道宋若昭的用意，还想着要装出溺水的样子。一到了水里就发现自己想多了，中秋的水已经十分冰冷，衣服浸了水，更似有千斤重。梨洛上次游水还是小的时候的夏日在月华山的山涧中，后来师父说她大了，就不许她再下水。所以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游，就先喝了几口水，湖水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快让她窒息了根本发不出声音，沉下去时湖底的淤泥仿佛伸出一千只手把她往湖底拽。

大船越离越远，梨洛努力挣扎，好不容易才发出一声“救命”，在乐声中微弱许多，幸好有一个宫女发现了她，啊一声尖叫，颤抖着道：“是，是宋家姐妹来索命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宫女捂住了嘴。郭贵妃沉着脸道：“混说什么。”让梨洛死，是早已议定的，可是不是这个时候，这个死法。遂王焦急，道：“还楞着干嘛！？快去救人。”却被周围内侍死死拉住，都只看郭贵妃眼色。王太后在前舱拉着岐阳公主和宋尚宫叙话，似乎没听见这边的喧嚣。

郭贵妃严厉地瞪了遂王一眼，此刻梨洛落水，众目睽睽，只能救她，可是遂王这样的表现，让她心底腾起莫名的妒火——儿子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除了自己以外的女子了？就让梨洛吃点苦头也好。

正迟疑间，岸上跳下一人，朝梨洛游去。另一人大喊，“圣上！圣上！”郭贵妃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听上去分明是吐突承璀的声音。岸上扑通通又跳下去了好几个。郭贵妃赶忙命人把船靠过去，把所有的灯照向湖面。

梨洛在水中浮浮沉沉，体力渐渐不支，也听不清岸上声音，隐约见有人靠近了，如救命稻草一般就要死死勒住。来者一个反手把她击晕了，拽着船上伸来的桨就上了船。郭贵妃刚才已让人拿来布巾、温酒和御寒之物，又赶紧跪下，连王太后都走了来看个究竟。

上来的果然是宪宗，他摆摆手让众人起身，混乱中也没忘朝王太后浅施一礼，道：“朕在池边散步，恰巧而已，太后不必忧心”。大船加速向岸边驶去，总算结束了刚才惊心动魄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