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明白了（1 / 2）

2010年1月30日星期六

岳一齐把魏晓莲带到自己的座位上后，便出了教室。走廊尽头岳一齐正准备拐弯下楼的时候，余以为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右手，一路冲锋把她带到了理科实验楼，完全顾不上校园里有学生和家长在经过。

理科实验楼最高层，没有人的走廊上，余以为终于停了下来。岳一齐一路被拉着跑，此时此刻气还没有喘顺溜。余以为双手扶着岳一齐的肩膀，把岳一齐摁住，让她与自己面对面站着。岳一齐有点被吓到，疑惑地看着余以为，余以为红着眼睛，用力地看着她。两个人没有说话，整个空间里，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10秒钟。突然，余以为把岳一齐拉向自己的胸前，一只手环抱搂住她，另一只手从岳一齐的背后拉开了她毛衣的高领。

余以为清清楚楚地看到，岳一齐的后脖子上，几道很深很短小的伤疤。余以为记得，去年的6月26日，进手术室的那个小姑娘，脖子上血肉模糊的位置，就是这几个伤疤的位置。

岳一齐奋力地挣扎，却被余以为搂住的胳膊控制着无法挣脱，最后害怕地哭了出来。听到岳一齐的哭声，余以为才慢慢放开了她。岳一齐一被松开，本能地给了余以为一巴掌，哭着跑走了。

余以为被这一轻轻的巴掌扇到全身无力，瘫坐在了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余兴成按时来到高一9班，余以为没有在班级门口领位，不过容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容老师将余兴成领到余以为的座位上，魏晓莲已经在了。余兴成和魏晓莲一碰面就认出了对方，这也是6月26日之后，两个家长的再次见面。没想到，两个孩子居然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

两人礼貌地寒暄了一下，开始听老师汇报。

结束后，余兴成对魏晓莲礼貌的问道，你家孩子怎么样了？

魏晓莲想到岳一齐一直无法消退的疤痕，苦涩地笑笑说，挺好的，差不多都恢复了……您太太呢？

余兴成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天晚上就不在了……

魏晓莲有些惊讶，弱弱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想起余以为跪在她脚下哭的样子，魏晓莲突然替这个孩子感到很难过，又想起那晚岳一齐好像给这家孩子写过一封信，估摸着两个孩子已经认出了对方。

家长会结束，岳一齐已经和司机在车里等着魏晓莲了。岳一齐刚受到惊吓，大哭过后，呆呆地坐在车里。魏晓莲坐在旁边，摸着女儿的头发，看着女儿如今乖巧健康的模样，对比起她的同桌，那个失去母亲的男孩，心里很是感慨。

魏晓莲搂过岳一齐，温柔地说，你怎么没和我说，你的同桌，就是暑假的时候，你做手术时，让出手术室的那个男孩……他的妈妈没有抢救过来，你知道么……

岳一齐在魏晓莲的怀中，变得全身僵硬，什么？不可能！怎么可能？

第一次听到蓝梦说余以为的母亲在南柳一院去世的时候，岳一齐从来没把6月26日的那个男孩和余以为联系在一起。当时因为疼痛，无法抬起头来，岳一齐只能听到那个男孩撕心裂肺地哭吼与哀求，没见到他的样子。她一直以为，那位母亲一定康复出院了，现在正和她的丈夫儿子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着。岳一齐没想到，她送出去的感谢和祝福，却成了一张绝命符。

余以为在那个晚上痛哭哀求的声音，一直在岳一齐耳边回响，挥之不去。如果早几分钟进手术室，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可以少一个像她一样，缺失亲生父母的孩子。如果一开始进去的就是余以为的母亲，余以为是不是就不会失去母亲了。所以，余以为今天的失态，是因为认出了她？所以，余以为今天的反常，是因为知道了，是她害他失去了母亲？

岳一齐刚恢复过来的眼睛，又充满了泪水。

余以为打车去了泉溪谷公墓，江堰的墓地所在。余以为这一天激荡的心情，在这里得到了宁静。

坐在墓碑前，余以为从包里拿出了岳一齐写的那封信。这张纸，余以为一直带在身边。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写这封信的那个小姑娘是岳一齐，看身形、看字体，他一直以为那个受伤的、写信的小姑娘，是一个小孩子。余以为从来没有怪过她，反而一直记得她，一直感念她。所以他一直把这封信带着，想着如果有一天还能见到这个小姑娘，他一定要反过来和她说声谢谢。也正是因为这封信，让余以为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在对余兴成充满了怨恨的时候，感受了那么一点点的感动和温暖。只是余以为没想过，那个“小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岳一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