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 2)
第二天的早餐是一个馒头。
我没吃。
脑子昏昏沉沉的,就是不想动。
“你好,请问到广城啤县多少钱?”祝山遥一提挎包,我的屁股就跟着抖三抖。
“啤县啊,有点远,这不逢年不过节的,也没人去那边,你一个人坐可就贵了。”
“多少?”
“至少这个数。”
我从挎包里钻出头,看着黑车司机黝黑的手掌摊直,比了个五。
“五十?”祝山遥问。
“……嘁。”司机听笑了,不屑地摆摆手,直接开走了。
唉呀妈呀这态度!
我赶紧缩回脖子,悄悄扭头看了眼祝山遥。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里满是平静和惘然。
“……嗷。”我轻轻叫了声,他听见了,就抬手摸摸狗头,望向前路的眼中没有一点光亮。
我觉得他这样比发疯还糟糕。
从九天跌落深渊,这一跤,他摔得太疼了。
祝山遥重新固定了一下口罩,把纯黑的鸭舌帽压得更低,他在黑车聚集的场坝里徘徊不去,来来回回问了好几圈,都要500块。
“你也不看看,这都跨城了,送了你我还得再开回来,那油费难道我自个儿出?”
是这个道理。
祝山遥没再还价,对这些他以前不会多看一眼的人,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小伙子,你要真没钱,就去坐大巴。”
“好,谢谢你。”
而祝山遥也想坐大巴,大巴最多才一百来块,可他包里有我,一只狗,过不了安检。
“汪!”这哪算事儿啊!
我见他踟蹰不前地走到汽车站门口,蹬着腿就开始往外爬!
“汪!”放我下去!老子走后门!
“别动。”祝山遥伸手来压我,却摸到包里完整的馒头,他见我没吃,眼角耷拉下去,细声细气儿地说,“等回家了再给你买狗粮。”
得了吧。
咱还不晓得你穷吗。
吃啥狗粮,又不是什么精贵品种,我们土狗好养活,饿不死就成。
我边想边使劲蹬腿,祝山遥一开始还拦两下,后面就松手了。
这么好商量?
我跳下地面,满头疑惑地望向他,然后就惊呆了。
“汪?”你咋又哭了哥?
祝山遥也没哭,毕竟这里人多,就是泪珠子在眼里转了一圈,他看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渣,不对,是狗渣。
“你又不想跟我走了?”
“嗷。”这不是进不去吗!
“行。”他说完就走了,留下一个十分决绝的背影。
“……”我一只狗坐在风中凌乱了会儿,感觉这丫疯病好了,又害了娇气病!
行。
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板起一张狗脸,结果刚抬头就对上了巡警的一双鹰目,心里咯噔一声,夹.紧了尾巴。
“哪来的土狗啊?”
他俩拿着警棍朝我走来。
“流浪狗?叫捉狗队的人过来,这里人多,别让它瞎跑。”
“肯定是流浪狗,连个项圈都没有……诶!跑了!快抓!”
我咬紧狗牙,甩开四条小短腿,跑得耳朵朝后飞起!
快点,再点快点!
不能被抓到!
也不晓得是不是进了狗子身体的缘故,我觉得我有点认主了,特别是吃了祝山遥给的鸡腿,又被他起名“土狗”之后,我心里那油然而生的忠诚啊,简直把我自己都感动了。
“逮住它啊!”
“小东西溜得贼快!跑进发车场了!”
“啧,联系里面的安保人员。”
我在人流的掩护下,身姿迅捷地穿过一条又一条长腿,期间不幸被踢到一次狗头、踩中三回狗jio,但我都“嘤嘤”叫着爬了起来!
终于,我瘸脚跑过道闸,来到了发车场。
嘀嘀嘀。
汽车鸣笛,从我身旁经过。
我礼貌地让出车道,走上路坎,然后仰头望向大巴:莒县→啤县
在它经过的刹那,我的近视眼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
啤县。
祝山遥老家在哪儿来着?
啤县!
“……汪汪汪!”等等我啊祝疯子!
我想都没想就拖着瘸腿追了出去!
然而我还没蹦上十步,那车就跑没影了。
哦豁。
我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口干舌燥,狗舌头不听使唤得掉出嘴外,哈哈散热。
“诶,你看那儿有只小狗。”
“他的坐姿好放肆啊,公的。”
“……它好像受伤了,过去看看?”
我的两只前爪放在90°岔开的后腿中间,生无可恋地耷拉着头,心想,祝疯子回去之后会不会又自杀啊,他不会真以为我抛弃他了吧。
神他妈抛弃!
别家都是人丢狗,到我这儿好了,狗他妈丢人!
“嗷。”
我沮丧地唔鸣,随即发现头上的光被挡住了。
祝山遥?!
我刷地抬起狗头,瞪圆近视眼一瞧——
嘿,不认识,还是对情侣,他们手上拖着行李箱,应该也是坐车的。
但奇怪的是,他们靠近那一瞬间,我的本能告诉我是祝山遥。
为什么呢?
我耸了耸鼻子,忽然意识到,是味道,他们身上有祝疯子的疯味儿!
“汪汪汪!”我努力蹬着残废的后腿站起来,围着他们仔细嗅了一圈,最后在他们的行李箱上看见了一个挎包,是祝疯子的黑挎包!
“嗷呜——”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