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女医师的疑惑(2 / 2)
第二次是在洛川指使着护工们为他上蹿下跳地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郑敖又主动前来感谢自己这段时间对他家少爷的照顾。
所以秦娅对于郑敖还是有些基本的判断。
首先,那位管家曾经应该是一名军人,很可能受过非常严重的伤,甚至到了肢体残缺、行动受限的地步,哪怕伤势痊愈了,也还是近乎执拗[zhí niù]地拒绝任何表现自己软弱一面的行为。
军人,特别是伤残军人很容易患上类似的强迫症,而且越是重视集体荣誉感的精英部队就越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因此,女医师认为,郑敖应该是一位从某个精英部队退役下来的职业军人,也只有在那种部队历练过,才会在度过了几十年的和平岁月之后,依旧没有被生活磨平棱角,不改当年的铮铮傲骨。
至于余婉婷,对于秦娅来说则是个陌生的名字,她很确定自己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
女仆的话,应该是家政女仆,大户人家都喜欢雇人来完成机器可以轻易代劳的工作,以此昭示出他们高人一等的所谓家族体面。
不过,洛家确实非常有钱,入院的时候就有家族基金会的人前来,不但一次性付清了半年的疗养费,而且还提出希望有专门的医师负责治疗洛川,为此他们愿意以捐款的形式支付大笔费用。
女医师自从洛川入院,之所以那么有空,几乎每天都围着他打转,也就是因为基金会的人砸钱砸的确实到位,使得院里最年轻的主治医师也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这只是个比喻,他们支付的费用远远超过五斗米的价值。
对于秦娅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负责一个病人也就意味着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进行学术钻研,而且洛川的病情本身也很有研究价值,她甚至可以拍着胸脯说,在自己整个职业生涯中从未遇到或者听闻过如此奇怪的病患。
…………
23世纪标准的精神类疾病治疗手段,按照治疗的力度不同,分为三个等级,由低到高依次是心理疏导、精神校对以及重新社会化。
心理疏导是最低等级的保守疗法,通过梳理(通过对行为—感情—认知的追溯,发现错误认识和错误模式)、泄压(从错误认识和错误模式的压力下“解放”)和引导(鼓励做出新的选择,尝试新的行为模式),配合简单的催眠和药物治疗,对于轻度患者们来说,具有良好的预后(指预测疾病的可能病程和结局)。
精神校准则是更加激进的治疗方案,专门针对那些连基本认知都出现严重障碍的患者——例如洛川——通过大量的基准问题,将他们的认知恢复到正常水平。
——换个说法,就是使用逼迫他们认清现实的方法来强行唤醒理智。
而实施这种疗法的必备设备,正式名称叫做精神校准仪(就是洛川嘴里强制答题机)至于在治疗过程中患者不得不实话实说的问题,则算是微不足道的副作用。
秦娅相当有专业素养,她本来是严格按照规定流程提出校准问题,完全没打算去探究患者的**,但随着问题的深入,洛川却出现了异乎寻常的大幅失准。
一般像洛川这种妄想症和失忆症并发的患者,虽然不一定能够唤醒失去的记忆,不过通过精神校准,基本都能恢复正常的认知,哪里有越是校准越偏离基准的状况?
这让从未遇到过类似情况的女医师极为吃惊,不知不觉话题就被带歪了,最后连洛川妄想中的初恋之类的细节都被她无意间挖了出来。
最后一种则是秦娅本人极为厌恶的重新社会化,虽然被某些医师推崇为治愈一切精神疾病的终极手段,但同样作为医师,对此她却实在难以苟同。
重新社会化说穿了,就是利用及其强大的xǐ nǎo设备,将患者原有的意识完全“抹除”,在此基础上将新的社会知识灌输进去,以确保患者拥有充足的自理及生存能力,甚至能够回归原来的工作岗位。
在女医师看来,这种所谓的治疗,无异于谋杀,也是医师对于患者的病情束手无策乃至恼羞成怒的表现,无疑极其不负责任且非专业的,所以她从未签署过执行重新社会化的诊断建议。
秦娅在精神校准无效的情况下,拒绝了院内某些同事在匿名讨论病例的时候(医师有保密义务,不得泄露有关患者的一切信息),对洛川执行重新社会化的建议,直到对方出院都一直坚持使用最安全的保守疗法。
女医师确实对于始终未能治愈洛川一事感到耿耿于怀,不过却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作为医师她坚持了自己的职业操守,严格按照最优方案诊治患者,无论结果如何,都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当然,秦娅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希望,最近一段时间就在和自己的母亲秦云舒,以患者L(洛川)作为案例合著一篇论文,探索治愈类似患者的可能性。
当年引导女医师踏上心理医师道路的秦云舒也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医师,唯一的区别在于相对更加偏向理论研究,目前同样就职于41街区第一心灵疗养院,作为教授级别(主任医师)的专家组成员,无论是名声还是专业水平都远超刚刚在业内站稳脚跟的小小主治医师。
她们母女俩的关系不算是特别亲密,自从有了属于自己的收入开始,秦娅就在有意无意躲着这位强势的母亲,以升职主治医师为借口,坚持搬入单身公寓也是由于类似的原因。
女医师翻阅着已经看得滚瓜烂熟的病例,暂时将自己对于洛川种种异样之举的疑惑埋在心底,打算晚上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后再详细分析一下,或许能找到新的治疗思路也说不定。
突然她的手机响起了清脆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