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远(1 / 2)
怀绪面容尚且稚嫩,但语气已经铿锵,他朗声道:“叶尚书有什么想法吗?”
叶栾不假思索道:“国力不足,可向百姓企求援助,士卒亦可自己垦荒种田。兵不骁勇,大将可为楷模,率先作则。最重要的是,河西地区连接西域与中原,必须死守河西,大力在此处振兴农贸,以作我军后方后备之资。”
其实还有许多,她只捡了一部分并说得言简意赅。抬眼看怀绪时,发现他真的在很努力地思考着。这与前面两代国君都不同。
良久,怀绪摇了摇正呆滞的李玺,道:“父亲,我相信叶尚书,您也相信罢?”不论明不明白,怀绪最终理解的不过“信任”二字,尤其对她的信任。
李玺自己也做不出什么判断,干脆一并点头,即刻施行。官员们在夜色中步出宣政殿后默然不语,侍人在前面高举长灯引照,直到宣政门内即将分别时,户部尚书忍不住轻声叹息道:“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人生无常,家国难安哪……”
“沈都护,你多久前去龟兹?”户部尚书凑近问道,其他人也抱以忧虑纷纷看过来 。
“明日早晨。”若不是天气不利于带兵出行,他早该在接到急令时便离开。唐郎将目前代掌都护府事宜,他目前最担忧的是此人遇事容易鲁莽冲动,不善应付葱岭战乱。
平日里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官员这时都聚拢来,关切叮嘱,“都护此行多加小心。”“西域多番邦,本就棘手,性命最重要。”“多事之秋,朝中能为军为将者也不多了……”
新更换的高品阶官宦组织果然不令人失望,不同于上次出任大都护时的无人问津,当他要这次为国家领土而出征时,官员间表现出了一种罕见的惺惺相惜。
当晚回到府邸里,沈绥立刻写好信件派人加急送往唐郎将手中,再打开不久前绘制好的西域地图,依据地形,细细考虑军势。
看起来太费劲,这才想起来急匆匆地赶回倒忘了点灯。还没走一步,屋里突然就充斥了明亮。火焰盛开,热烈摇曳,烛火边一个半明半暗的单薄剪影。
她侧过脸来,昏昧光影轻轻扑簌着。走到沈绥对案盘膝而坐,自然而然道:“西域远长安,多高地草原供番邦异族居住生息,听说他们幼年便能骑马狩猎,骁勇非常。”
“你的意思是?”跳跃火苗映入他眸子里,看起来明亮又专注。
“大力征调靺鞨和契丹等当地部族为我朝征战,管理生性不受拘束的他们有些困难,大可培养成作为冲锋的精锐骑兵。”
几番探讨磋商下来,沈绥惊讶地发现叶栾有着出色的军事天赋,对河西地区的地形风貌也有所了解,问她为何,她道:“小时候爱舞刀弄枪不就是为了上战场立功名?也常读一些兵法之类的书目。至于河西,我虽未去过,但父辈曾被贬谪雍州,也就是河西,归来后于我讲述了此地风物人情,对其欢喜程度不亚于长安。”
沈绥听着,却反复想另一处重点。她小时候的愿望是成为武将,也一直憧憬着河西,眼下却囿于笔墨纸砚和风云不断的长安城。
你,现在还会难过么?他没问出口。只看见了叶栾说完后缓缓一笑,脸庞在烛火照映下无不温柔。
她一直陪着他,天发亮前,沈绥才就着她的怀歇了不到一个时辰。
随行五百精兵的队伍已经在晋昌坊外的朱雀街整合完毕,沈绥穿戴好出来,只见队伍后还有百官站立,李玺站在当头。
他走过来,颇有些语重心长,“替大周,替我们守护好陇右道,眼下不求根除吐蕃,夺回龟兹以西的主权就极好。再不然退守龟兹,坐稳安西四镇。”李玺身为帝王,却时而固执专横,时而优柔寡断,这番不同于昨晚的告诫,倒令人难以猜测。
也许他终于意识到了此番西行征战有多困难,但无论作为君王还是对于整个国家而言,西域都是绝对不能失去的一块版图,无论花多大代价。
沈绥抱剑在前,道:“臣此去必当不辱使命。”他没有像其他将领在走之前豪言壮语一番,简简单单地就让人觉得妥当,李玺心里踏实了不少。
李玺问完话,官员们也跟着来寒暄几句,只可惜韫之远在东都,是看不见百官为他送行的壮观场面,否则他定要笑话夸张得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