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陆(1 / 2)
尚书省下辖六部,六部虽然人多,但还是挤在同一排的数间屋子里办事。不同公房不同部门,少有时间往来,只能顾得上自己应办的事务。
在尚书省应值不过几天,为京官的不易便急切地叫她体会个透彻。因快要相接到来的上元节和元正,尤其礼部的人累得人仰马翻。
身边的礼部员外郎搁下笔,头伸过来道:“你刚来就这么辛苦着实运气太不好了,咱礼部其实还挺闲,但一到这些个节日天和春秋闱,就累得喘不过气。”
“这倒没什么,”叶栾摊开另一本继续研究节日礼制,“我们不是还有三天休沐么。”
赵启怀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能不能有还未知呢,听说皇上要趁着吉日册封出一个昭容,册封仪式还得礼部管。”
礼部司务孙篱突然靠进来,脑袋挤在赵启怀和叶栾之间,一脸兴奋:“是陆婕妤,当年她选秀进宫我就见过一次。而且我敢承认,绝对是陛下后宫里头最好看的一个!”
赵启怀拿胳膊肘捅他:“好看好看,就知道以貌取人,怪不得现在还是从九品,没点上进心!”
孙篱摇头晃脑:“从九品又怎样,还不是和你们这些郎君们一起在大明宫里做事。世人皆知,正四品的地方官不如从八品的京官。反正我又不是地方正八品的县丞,那才造孽,吃力不讨好呢。”
“我不只知道陆昭仪是后宫里最好看的,我还知道,”孙篱看向专注手头书册的叶栾,侧脸的弧度在早晨柔和的光晕里流畅又优美,“叶郎中是咱们这地儿最好看的。”
“男子怎能用好看比拟,你这是对叶郎中的不敬!”赵启怀佯装生气,推了他一把。赵启怀是个没脾气的,尤其家中有了女儿后,更是在公事上没发过火。孙篱逗他他不理,这时听得几声咳嗽,才及时收手,各守其位安安分分。
李韫之背着手走过来,停在孙篱面前不动:“怎么办事不见这么活跃,谈论起别人津津有味”
他把手出来,上面赫然是一本厚厚簿册,“礼部司务,从九品孙篱,麻烦你把这个册子交到户部尚书手上。听说他们缺人,总之你也闲,便协助了他们把八方贡品按照册子上的一一核实。”
孙篱撇下嘴唇,眼睛底下的褶子皱得老深。他拍拍自己手掌下的东西道:“礼部也缺人,我这也可为礼部出力啊。李侍郎,不然的话,会拖累咱们礼部的。”
“你仔细说说你给礼部做什么了,一个叶郎中抵十个你,”他把簿册甩桌上,“办不好扣半年俸禄。”
孙篱耷拉起耳朵,核对贡品财物这种麻烦累人的事,谁也不想做。“好吧好吧,我去。”他努力安慰自己,正好可以转移阵地,和吏部的兄弟们说话。
“赵员外郎,两处皇城的布置可规划好了”李韫之坐在对面正中央的位置,表情肃穆,端得正是长官的肃穆。
赵启怀抹了下额头,离开自己的桌子走过去:“这里,你看看。”
李韫之看见一处皱起眉来道:“怎的四处是灯笼,太多了就俗气又晃眼。在四面墙壁上悬一圈,塔顶悬四角,这样一眼望过去,有所突显比较才更能吸引人。”
赵启怀细细思考了下,的确如此,只好回去重新绘制了。
叶栾专心做自己的事,忽而闯进轻轻的口哨声。她扭头去看赵启怀,对方正埋头苦绘两耳不闻。叶栾再看向李韫之,他正朝她笑,摆了摆手示意她来。
远远笑起来的李韫之,这时才好像恢复了叶栾往日印象里的明朗。
“有一件事,”李韫之从袖中拿出一硬壳册子,“你自己打开来看。”
叶栾快速扫完,目光胶着在一处不动,她看了一眼远处的赵启怀,压低声音道:“不是说,册封为昭容么。”
她又合上册子,确认嵌有金边,不可能是正二品昭容的规制。
“一些不靠谱的传言罢了,皇上今早同大臣商议过此事,并交于你我二人办。”李韫之将册书收回,凝眉深思。
叶栾胳膊肘撑在案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倘若皇帝想把陆婕妤直接册封为四妃之一,何必让宫人知是将其册封为昭容何况在上元节后一天便册封,时间如此急迫……
“朝堂与后宫的混乱万象,你尚不清楚。这件事可能威胁自身,你我为朝廷命官又不可违抗命令,这件事就交给我。让你知道,只当我没有失职。”
李韫之看见她揉自己额头的样子,以为她不愿,出于仗义,便自己主动揽下。
“也许就像你说的,我尚不清楚,”她站起身,“但那都无妨。”
放了衙,天又是黑魆魆的,冷风直往人袖子里窜。
叶栾站在廊下也不禁怀抱起双臂抖了抖,眼看着出来的一个个官员被早已等在廊下举着灯笼的家僮接走,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