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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父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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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半夜里发了热。烧糊涂的人反而不觉得自己滚烫,叶栾迷迷糊糊醒来,只是觉得又渴又累。

沈绥刚换给她的绷带缠在身上,感觉像要勒住呼吸,挣脱不得一样。她吃力坐起来,手掌抚住心口不住喘息。

他推门而进,随之窜来的风中裹挟浓厚苦药味。之后的事情,叶栾便记不清了。

这一日醒来,天光昏暗。已是两日后的黄昏。叶栾偏过头,发现肩边有长发铺散,乌黑柔软。她不禁伸出手去勾起一缕,却没勾住,发丝从指间带起如水般沁凉柔软的触感后轻轻落回她的肩头。

千回百转的磨折势必挖空人心,巨大的虚空惹人进入更离谱的胡思乱想中。沈绥还在沉睡,叶栾忽地想,昏睡中都有沈绥在,好在她感受不了对方。但醒来后,无论是搽药还是缠绷带,对她这个从小不呆闺阁的人来说不算太难为情,何况两人的光明磊落中兼怀不知何时升起的信任。但有一点无法不芥蒂,只是单纯的、甚至是他几近霸道让她靠在他怀里。

沈绥是坐在床边蒲团上的,头枕双臂在床铺上。她静静坐起来,药就在矮桌上凉着,伸手拿起,一仰而尽后眉头便很不自然地扭在一起。

“需要蜜饯么?”当药碗挡住叶栾的视线时,沈绥便醒了,他眼神微微惺忪,注视着叶栾的表情。

叶栾摇头,放下碗,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蹲坐久了压得腿麻,沈绥撑着床沿慢慢站起,道:“你身体大好了便走。”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碰了一下后背,道:“伤已好了,这几天就走吧。”

沈绥目光清浅,像在给她时间思考和确定,但叶栾复而躺了下来把自己遮盖严实,发白的唇无力地扯了扯,习惯性做出笑的模样,道:“怎么,郎君嫌有个病秧子拖累吗?”

沈绥探身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然后道:“拖累自是不会。韫之已经快马加鞭到达长安,当我们离开这里时,旨意刚好能下来,平楚县,当能如你所愿,你离开这里时也不会觉得愧疚了。”

他倒是清楚她的心情,叶栾偏过头,面对墙壁不再看他。在那冒失的公差眼里,她“半途而废”,只是因为还没有看到几天后外商买卖价格下降、圣旨颁布、水渠修成,以及芥麦成熟,随风飘摇的那天。

她等不了,看不见自己为之付出的,结成的果实,但能不能看见本身就不重要了。

在圣旨颁布下来的那个夜晚,一辆马车从沈宅缓缓驶离,沿着清凉月色洒满的道路,渐渐奔向长安。

叶栾有时想,她给平楚县留下的,只是接连不断的谩骂与流言。而平楚县给她留下的,是记忆里那座会永远敞亮干净的籍坊,还有树木稀松的山顶上埋葬的生灵。

马车在路上驰行两日,傍晚天色已暗,沈绥和叶栾下了马车,抬首望见灯笼光映衬下半暗半红的客栈名,“瀚安客栈”。

叶栾的神情闪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让烛光阴影从头顶盖下隐蔽自己的脸。一穿缺跨袍的年轻跑堂人把帕布甩在自己肩上,笑脸盈盈地迎上来道:“几位客官在这吃晚饭,再给你们准备……”

他的目光落在叶栾身上时亮了起来:“叶知县?”

叶栾笑笑,没搭话。跑堂的在叶栾和沈绥身上逡巡一阵,又看了后面的怀绪和李管事:“店里只剩三间房了,那就三间?”

怀绪微微嘟起小嘴,和旁边块头巨大的李管家一起睡实在是不美,但马车上,叶栾曾教过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闹起来便失了气度。自己更不能赖着前面两位,只能干应下。

一行人去前庭吃饭,人声嘈杂,无非是谈论些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奇人异事。

“新上任的知县没什么作为呐,依我看,不如叶知县!”

旁边一个男的用手肘捅了一下正在说话的人,反驳他道:“得要什么作为不乱说租税就不得了了!要像叶知县一样,那还不得一贬再贬,贬到河州去!”

“河州那鬼地方,十年前闹过瘟疫呀,又离吐蕃近,谁也不想去那里。拿河州吓一吓,地方官怎么还敢跟高官京官对着干。”

怀绪仔细听着他们讲话,咽下一口粥后眼巴巴问沈绥:“河州是哪里呀瘟疫会死很多人吗?”

“河州在洮水中部以西,岷州的西北方向 。”说罢,他看向叶栾。她的动作依旧自然,目光与沈绥相碰时,还笑了一笑,像是什么也不在乎。

“但那河州刺史可不一般呐……将被瘟疫折磨的穷乡僻壤治理地服服帖帖,听说那里已经好了不少。我看是前途不可量啊,听说前阵子还公车特征为什么郎,河州刺史不去呀……”

“在朝堂上,他还愁当不成高官?”

“你们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会照顾家里妻儿的,莫不是忘了家里的小娇妻怎么禁得长途跋涉,男儿也得有一番成就才衣锦还乡嘛。”

“还没成亲呢,别一口一个小娇妻下了定论。”

“说得即是,不过说了半天,那河州刺史叫什么你们知道么?”

“谢禹舟。”

对本地人来说这些事只是平常的饭后谈资,旁边桌上的怀绪却是一眨不眨看着他们。在平日里差不多只晓得吃睡和读书的他来看,这种人生故事可与戏本子平齐了。

众人不注意的间隙,叶栾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就在那个名字从别人口中吐出的时候。她浅饮一口,目光落在杯底的粗砺茶梗上。

小怀绪又悄悄地问:“谢刺史的未婚娘子是谁呀漂亮吗?”

“郎君再博学多识,怎么知晓别人家事?”李管家回答他道。

怀绪恍然大悟,缩回了脖子。

这里边,叶栾吃饭不是最快的,但吃饭最少,不知道她才吃了多少就放下筷子,对沈绥极快的低语了一句,“去去就回。”扭头又对店家道:“还有胡饼么?麻烦包一下,马上带走。”

“客,您稍等。”跑堂的转身进了后厨去拿东西。

途径瀚安县的这条路并非前往关内道的最好选择,但叶栾主动提议过,又有此番举动,他便想,叶栾在这里有故人。

叶栾独自一人带着胡饼,离开了喧闹地带,折入曲曲折折的狭窄山路。山间树木茂密,横斜探出的枝丫极易勾住行人发髻。借月光尚可分辨脚下,她一路扶着树枝慢走,终于发现了前方屋舍中透出的微芒。

她伸手按住了门栓,似乎原本是要直接推门而入的。她在门外站了片刻后,却敲响了门。趿拉鞋子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开门人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眼下青黑一片,胡子邋遢,不修边幅。他先是看见了叶栾手里的胡饼,一把拿过来,道:“来干什么!要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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