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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上午十点零六,杨学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
梦里他在一幢废弃大楼里找厕所,就在他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厕所,站在池前,缓缓拉下拉链,正打算一泻千里……
就撞见了提刀微笑的薛霆歌。
于是,他拉链都没来得及拉上,就莫名其妙地展开了一整晚的逃亡拉力赛。
万幸的是,现在他醒了。
房内空调暖气充足,温暖如春。
他还想睡,奈何膀胱充盈,尿意盎然,杨学只好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出去上厕所。
他毫无防备地拉开了门,一双迷迷瞪瞪的眼睛倏然睁得巨大,呆了三秒,碰地摔上门,颤抖着回身把老棉袄背上了身。
三分钟后,他站在马桶前,哆嗦着吹口哨,然而还是被冻得尿不出来,一首卖报歌被他吹得支离破碎,大有冻死街头的趋势。
足足吹完了两遍,他才断断续续地解放完,松了口气,没精打采地在镜子前对着一张颓废萧索的脸刷牙。
洗漱完毕,他抖到了冰箱前,拉开储藏室的门后,只觉一股微弱的暖气扑面而来——
……冰箱里都比外头暖和。
他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冰箱,长叹一声,关上了冰箱门。
于是他点了外卖。
等待的过程中,他实在渴得厉害,便强忍着饥寒交迫,出去插上了饮水机的插头。
十分钟后,他拿着杯子出去接水,半天没放出半滴水来,定睛一看——
桶装水都结冰了。
他只好把结冰的桶抱下来,放进厨房的水斗里,放热水解冻。
哗——
热水如注而下,打在桶底心,水花成片飞溅。
最后杨学裹着一件湿了大片的老棉袄,抱着水桶,踩着一地水踢踢踏踏地晃回了饮水机前,终于喝上了热饮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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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刚回房里呆了不到两分钟,外卖就到了。
杨学遂在老棉袄外又裹了一条羽绒背心,像某种奇异的庞然大物,拖着沉重的步子打开了门。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没关楼道里的窗,迎面呼啸而来一阵风,杨学直接被吹成傻`逼,愣了三秒,又摔门回去了。
“麻烦您把饭送到五楼行不行?”
“我们外卖不上楼的……”
“老弟,行个方便……”
“不不不,你叫我大哥也没用……”
“大哥,帮帮忙。”
“不……”
“爸爸!求你了!”
“……你等着。”
外卖小哥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门开了一道缝,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外卖小哥抽搐着脸把饭递到了那只手中。
那只手笨拙而纠结地努力着把塑料袋的扣套上了手腕,而后愉快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随之又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他的手,一把搭住,隔着手套和他热情地握了握手。
然后,那只手飞快地缩了回去,接着门悄无声息地落了锁。
一切仿佛发生在一瞬之间,快得让他怀疑人生。
外卖小哥:“……”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在饥寒交迫之际,在温暖的室内,吃上一顿热饭。
杨学吃饱喝足,把饭盒扔了,顺路拐进厨房洗个手。
刚洒出来的水,这么些功夫已经全干了,杨学乐得不用拖地,开开心心地走了进去——
冷不防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在原地躺了半分钟,颤抖着摸了摸身旁的地砖,发觉上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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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学拼着一把摔散的老骨头,一瘸一拐地挪回了房间,趴在床上将通讯录扫了一遍,最终停在了鹿柴那一栏,拨通了手机。
那头响了两声后,传来一个清朗平和的男声,“喂,哪位?”
杨学揉了揉鼻子,“小鹿啊,你方便过来一下不?”
鹿柴非常有礼貌地拒绝了,“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没事的话,先挂……”
“等等!”杨学连忙制止,继而压着嗓音道,“别这么绝情嘛,我刚摔了一跤,现在生活不太能自理,你能不能?……”
“哦?平地摔?”那头笑了,“这不是阿布笔下言情女主的技能么,老三,你越活越有能耐了。”
杨学就凄苦地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
鹿柴直笑个不停,笑够了才道,“小白菜?老帮菜吧。”
然而他吐槽归吐槽,末了还是一本正经道,“我这边有个研讨会要开,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杨学便爽快道,“那没事,你忙你的。”
鹿柴沉默了会儿,又道,“我好了再打你电话。”
杨学乐呵呵道,“你玩你的,不用来了。”
那头含糊地应了一声,道别后挂了电话。
其实杨学衣服穿得厚,也没怎么摔着,打电话骚扰鹿柴,那完全是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