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清楼（1 / 2）

玲珑马车内，孟子栀用染着血红豆蔻的指轻轻滑过那团扇上的纹样。

尾生的面目并不明晰，模模糊糊，在有心人眼里自是想什么像什么。在孟子栀眼里，那就是痴儿般的溓霁。

“子栀，你为何要与那两人讲这么多？胡诌一个糊弄一下，把他们骗走不就好了么？还要我配合你。”名叫紫岫的女子皱着眉道，美人双目微红，雾气朦胧，似是含情脉脉，“瞧瞧，把我妆都哭花了。哎哟我好不容易求的一点螺黛哟——”

孟子栀低声笑道：“那是你求的么？分明是死活要从我这里抠去的吧？”

紫岫摸摸眼，自认理亏，闭了嘴。

“那两人是聪明人，不用点真东西，他们不会轻易离开。恐怕还要打听一番，坐实了我所言才会信服。”孟子栀道。

“怪不得。”紫岫一边对着从座下掏出的铜镜自照，一边道，“怪不得你没直接送他们出城，而是随便扔在了那里。反正送到哪儿他们都要回去探探虚实的对吧？”

“那一带风言风语最多，现在想必他们已问上了。”孟子栀道。

“佩服！不过，溓霁去哪儿了？不会被那两个人抓到吧？我还是叫人盯着点吧。”紫岫道。

“用不着，会被发现。阿霁受了伤，将养着。”孟子栀淡淡道。

紫岫哦了一声，放心地从怀中取出了胭脂。孟子栀挑眉道：“你怎么上哪儿都带着这些？多累赘？”

“大概这是你永远也不会懂的吧。”紫岫用一种惋惜的口气说道。

她用指尖沾了点胭脂，细致地整顿妆容。青楼的姑娘把时刻保持光鲜的外表当做最重要的事。

孟子栀含笑看着她认真点染绛唇，那丝诡异的不安被她压进心中。

她没有告诉紫岫，她找不到溓霁了。一只受伤破碎的魂魄，将飘向自何方？自是最魂牵梦萦之所，最感安全之地。

于溓霁而言，是人是鬼，他最向往的地方都是秦杕所在的地方。

所以孟子栀一大早便乘车急哄哄地赶去了秦宅。她才不是专门去搬弄口舌、落井下石的，她没那么无聊。她是去找溓霁的。

可她没找到。鬼喜阴煞，她将自己弄得鬼气缭绕，甚至冒着被秦老爷子发现的危险潜入秦宅，就是想尽快找到溓霁。也得亏秦老爷子本修为并不算太高，又不知干了什么，气血虚弱，才没有发现有特殊办法的她。

可溓霁竟不在秦宅！这超乎她所料。

孟子栀轻轻皱着眉，那丝不安的预感如海浪翻腾不灭。事情，似乎正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

萧条店门，雨蚀招牌，眉目阴郁的小二，面目狰狞的门神，西南尊位列的“石敢当”石碑，桌椅明明是新整无甚磕碰的模样，却盖了厚厚一层油脂，一只虫腿高傲挺立其上。

白容止蹲在凳边想象了一下那只虫子四肢健全时，站在此处英姿飒爽的模样，摇头叹息英雄早逝。他觉得，多亏了这层油包浆，想啃木头的虫子才无法下口。

真他娘的恶心。

“还叫清楼呢！我看此处五行缺水缺火，要么妓馆，要么黑店。”白容止和云矜言咬耳朵。

“你说遇见第一间店就进去住下的。”云矜言矜持地负手，半点油腻与灰尘也不愿意沾到，“后悔么？”

“若是妓馆，我便烧了，若是黑店，我便拆了。”白容止道。他抬腿，“啪”地一声踩上。桌，喝道：“老板呢？快出来！”

这架势，不像是来住店，倒像是打劫。

柜前的伙计懒洋洋一抬眼皮，拖着尾音尖声尖气道：“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儿——啊——？”

白容止听着瘆得慌，面无表情道：“打劫成吗？”

“成。”那伙计不拖着嗓子了，从陈着酒坛的柜上摸出一把大砍刀，“咣当”一声拍到案上，震起灰尘三寸高。“谁先？”

白容止看着那寒光凛凛的砍刀，绕到云矜言背后，轻轻一推，严肃道：“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云矜言，“……”

白容止仍乐此不疲道：“上啊！把他劈成两半，剁成肉酱，揉成四喜丸子放楼前面招客，十里不敢住人。”

伙计，“……兄弟开过黑店吗？”

白容止从云矜言身后探出头，道：“今天之后，我就开过了。”他勾唇一笑，“砍刀挺威武啊？你倒是砍啊！”

云矜言看着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保持沉默，站姿一丝不苟，铁了心不与这家店除地板以外的实体接触。

伙计沉默了一会儿，把砍刀收了起来，懒洋洋道：“老板——”

白容止眯着眼笑得人畜无害，眼中甚至带了些惋惜。这伙计要是硬气点，今晚他与云矜言就不用付房费了。黑吃黑这种事，他干起来那叫个轻车熟路，毫无心理负担。

云矜言自然知道他在可惜些什么，偏头道：“别闹。”眼中却全是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