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对峙（1 / 2）

天色晴朗，黑云好不容易散去，露出春日难得的温暖天气。一街柳树碧色映瓦，归燕忙乱啄新窝，尾若一剪刀裁。

茶馆里擦拭得干净的桌边三三两两聚着人，小啜之后几句闲话，笑着看窗前举着纸鸢欢笑而过的幼童。俗人未必品得懂什么好茶，伙计说是新收的明前也好，去年剩的毛尖也罢，惟图解闷渴罢了。

喝茶时少不了闲扯两句，闲人间扯扯家长里短，还有新近奇闻，比如仙门云家来访，比如柳宅无故爆炸，比如天象变幻诡异。

“这恐怕得有一场倒春寒。下了霜不知要打掉地里多少庄稼。”短褐布巾的男人叹了口气。

“柳庄主家中如何了？出了这么大事儿，也没喊咱们去帮忙去修？”一木匠打扮的人搓着一手陈皮老茧，手背上浅浅一道斧子新砍的伤痕，还是柳宅爆炸时不留神留下的。

“你不知道，庄主不在。我们家姑娘去敲门，敲了半天都没敲开。庄主那么好的脾性若在里头，叩第一下就出来了。”一瘦小男人说道，说着便吹去浮在杯中的茶叶，小心地抿了一口。

“庄里刚来了群云家的小崽子，然后庄主便不见了，那早上还是那群小孩从宅子里头出来的，别是和他们有关吧？”

“不可能！”这声音是从馆外传来的，细小却清晰，众人循声望去，发现那是一站在窗边的小姑娘，一身淮阳新纱，发间发簪也精细十分，手里还掐着一枝桃花。“那是正经的名门。修仙之人，品性不用说的，怎么会干这种事!”

何况……还是这么好看的人，当真如同神仙一般!

众人听听笑笑，“小女娃娃懂什么？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现在这世上的修仙道人，哪个不是道貌岸然，又哪个不是假仁假义？”

小姑娘“哼”了一声，红着脸就要和他们辩，余下人倒乐得逗她，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他们楼下热闹，楼上却是静悄悄的。这件茶馆不止卖茶，也有客人打尖的，就住三楼。小二从后院掀帘进来，瞄一眼似乎无人的楼上，冲在座比了个噤声，压低声音道：“别当人面嚼舌根!那帮刚来的客人，就住在楼上!”

众人一惊，七嘴八舌的声音小了下去，忙问：“当真？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这我哪儿能说？不过能说的是，都是些气派的人物，一见便知惹不起。”小二一搭巾，托着茶盘，“喏，正要上去送茶呢!前几盏啊，人家看一眼就晓得用的是不是好茶好水，可叫人不敢怠慢的!”

说完他就托着茶杯茶壶上了楼，楼下众人面面相觑。

估计人心里都在纳闷：真有那么神？

就有那么神。

茶小二一上二楼，见到客房门口立着个腰间插笛的少年，脸上的苦瓜脸忙是一正，换上了一脸讨好的笑意，“客官呐，您看这回的茶怎么样？”

云笛转过头来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房内的少年们挂着笑伸出头来看热闹。

“第三回了，你们老板还不打算用点压箱货？等着好茶放库里发霉么？”云笛看也没看那壶茶，悠悠地转着笛子。

小二忙道：“别，客官，您先尝尝!这回绝对包您满意!茶是新茶，水不是去年的雪水了，晓得您嫌弃不好，故而换了今早刚刚出去提的井水，煮那是小的掐着火候好好煮的，绝对是上品啊!”

“你见过什么好茶，也晓得什么称得上上品。”云笛冷笑了一声，掀开茶壶盖扫了一眼。还勉强能看。于是轻描淡写一句：“放下吧。”

小二如获大赦，把盘往云笛手上一放，一溜烟下了楼，显然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云笛看着小二的背影，百无聊赖地往身后柱上一靠，道：“把脑袋钻回去，送个茶有什么好看的？”

“你把人家店小二折腾来折腾去，有什么好玩的？”有人道。

“好不好玩，你们试试。”云笛抽了一下嘴角，转过身就要上楼。

“我们可没那么无聊!”那少年立刻讽刺道。

“无聊吗？”云笛歪着脑袋，貌似疑惑地想了想，道，“无聊你扒着门看那么久？”

他也不管其余人怎么说，直接转上楼走了，他向来和云家这些颇有些倨傲的同窗谈不到一块去。

他来到三楼一处门前，光看门板上雕花的样式就知这是这间茶馆里最好的上房之一。他在门上敲了敲，道：“茶来了。”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云明澄的声音便传来了：“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把茶壶放在桌上，看向床榻。

只见云矜言仍是一脸冰封千里，坐在床头，云明澄坐在另一头的凳上，嘴角噙笑，温文尔雅。

床榻上有一个人，他进来时正埋头认真地挑菜，筷箸运得飞快，颇有些运斤成风的架势。

云笛放下茶壶就要走，眼睛却还瞥着那方，快出门时那认真吃饭的人才鼓着腮帮子，抬头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云笛凉凉地看他最后一眼，从容出门，那条眼神白容止读懂了——吃!吃不死你!

一如既往的恶劣态度，白容止一时竟倍感亲切。

“容止和那孩子认识？”云明澄十分自然地叫出白容止的字，口气温和亲善。

白容止顿了顿，“一面之缘。”那一面差点没把他折腾死，“他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