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家（一）（1 / 2）

黑暗。

“吸血鬼要吸人的血，猎人又要猎杀吸血鬼，人类则要控制猎人为他们服务。吸血鬼、人类、吸血鬼猎人，构成微妙的三角关系，是食物链关系，还是可以互相转化。”

“我们猎人也是人类的一种，我就不懂，为什么你要把猎人和人类区分开，猎人只是生来就有猎杀天赋，我们和普通人一样有血有肉。”

“当然，我只是解释这三种存在的关系。吸血鬼猎杀人类也是一种天赋，他们的疯狂灵魂寄生在血肉之躯里，因为天赋而不死。那我也可以说，吸血鬼也是一种人类，得了病，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吸血鬼病。那些高素质的个体在病变中进化，低素质的个体就丧失了本性，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不好意思，这种说法我真没法接受，猎杀吸血鬼是我们吸血鬼猎人的传统，照你这么说，从古至今我们一直在杀人咯？”

“按照现代的说法，吸血鬼残害人类，猎人猎杀吸血鬼，本质都是饥`渴。”

“饥`渴？”

“那是一种上层意识，本能的一种。因为渴望，因为饥饿，人的意识在求而不得中丧失自我。那么上层意识——也就是深层本能——将会控制人的外壳。在饥`渴状态中，人的自我意识是被碾压的，他们只是行动的机器。有趣的是，在我们的实验中，这些被饥`渴意识控制的实验品表现出超常的决策能力。”

“那……被碾压的自我意识呢？”

蜡烛燃烧，光照，火焰跳跃。

是光，你看见了。

你被反绑在椅子上，额前是散乱的红发。因为紧张，汗水从失控的肉身中涌出，绞绞、粘黏。那红发贴在脸颊上，幻化成锐利的血。你在发抖，不受控制地挣扎，可你无法挣脱束缚，你遭到了绑架。

是疯狂在滋养疯狂，这地方像是魔女狩猎的刑场。那些残肢被做成标本，被浸泡在装有福尔马林的罐子里，被整齐立在桌子上，用于研究。它们还是活的，吸血鬼是不死的。

这是什么地方呢？这里是你的家。

你眼前是个棕色头发的男人，穿白色外套，戴着金丝眼镜。他是医师、研究员、教授，或者说——

上级。

男人拿起试管里的新试剂，对你说道：“自我意识，只是一种低级、脆弱、不堪一击的混沌产物罢了。上层意识会让你强大，如果我们成功了，你会拥有吸血鬼的不死之躯。可不是只有人类才能成为猎人，我们需要高效，所以才用吸血鬼来当猎人。”

……

“嘶——”

椿无从梦中醒来，满背冷汗，浑身酸痛。

他额前的红发和梦里的一样。啊，那只是梦，寐魇一场。

现在他到了家，藤原和二恨火的家。这是名为“空有寺”的古代寺庙改造的住宅。他和藤原睡在一间日式客房的榻榻米上。对了，他想起来睡前他和藤原胡闹得过头，现在身体还是累的，快散架了。人类的躯壳有极限，总是不能满足欲望。

现在藤原就睡在椿无的身边，还在睡。他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袍，金发如丝绸，轻柔落在枕头上。椿无起来的时候，藤原翻了个身，他抓着椿无的手掌，继续睡。吸血鬼也需要睡觉，他睡觉的时候和人类一样，闭着眼，软软的。不知为何，藤原习惯性抓着什么，紧紧不放。

椿无把手抽出来，藤原又挣扎着，抱紧了枕头。椿无想要触摸藤原的脸颊，刚探出手，又生生退了回去。突然，他抗拒接触藤原的陶瓷肌肤。

这不是因为讨厌藤原，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担忧。他胸腔里有一种诡异的冲动，他渴望，却不愿触摸。那就像他失控的时候，得握着银制十字架来以痛解渴。

现在白天，吸血鬼喜欢白天睡觉。

椿无推开门，日光顺着门流进来，画出一道交线，分割明暗阴阳。这外面是庭院，算是二恨火的私人领地，还种了许多奇花异草。椿无出来的时候，二恨火坐在院子里玩飞镖。

叮——

一枚飞镖落在标盘正中央。

椿无坐过去，沿着屋顶的瓦，往远方望。前面被雾气笼罩的巨型板式大楼与他们所在的古寺格格不入。他们坐在木制地板上，就像从古代仙境幻视到世界的未来一样。远方的板式大楼更接近这个时代的审美，是高大壮观，而冰冷的。那片废楼都是贫民窟，生活在楼里的人很少出来活动，大楼的空间已经满足他们的生活需要。

人完全可以在梦中享受休闲生活——体验游戏，栽花种草。但二恨火这人，更喜欢自己动手。

“知道藤原是吸血鬼的时候，你很冷静啊。”

二恨火捡起新一枚飞镖，又一次投中靶心。

“我见过吸血鬼，我家里有人被变成吸血鬼。”椿无说，说着，他再次想起那个梦。梦里的恐怖房间不是他的家，为什么他在梦里会觉得那是家？算了，梦本就是不可靠的东西。

然而这时，二恨火突然问道：“你做梦了吗？”

“怎么？”椿无做了噩梦，和二恨火有什么关系？

“你和藤原睡觉之前不是吃了豆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