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光线被折断，被扭曲，白色的长桥边缘出现些许或凝固或飘附的碎屑。

没人能知道这条路究竟还有多少里，在这条路上，始终包裹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虚无。时间的流逝在这里被截断，被销毁。饥饿如同流水被冻结，疲惫却又如同流水被蒸发。唯一能证明时间确实存在过的，只有逐渐铺开的沉默。

在一切都被颠倒的这条路上，无论什么，它所拥有的特征都被模糊。如同被擦去轮廓的线稿，一致的空白是唯一的残留。

水不再流动，死亡不再静止，所有人的心跳与呼吸都变成了一个频率。

元某一甚至觉得身边的人也变得难以分辨。

同样的两只眼睛，同样的一个鼻子，同样的一具肉体，同样的温度。

谁能说出他们的差别呢？

在失去语言的地带，在空白的地带，名字、性别、年龄，甚至是他们所拥有的、所担负的，都显得无用而空洞。

他低头，不过一片皑皑，而抬头，也只是望不尽的黑。

到目前为止他的脑子和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差别，都是混沌，都是空空荡荡。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牵涉进了这些迷局当中，甚至隐隐成了一切的源头。

元某一只是麻木地跟上其他人的脚步，如同他无知觉的踏上这条路，更像是踏上他曾踏上的或不曾踏上的任何一条路。

或许他仍旧会继续如同傀儡一般踏上其他的路，也或许下一步就是尽头。

“前面有东西挡着。”姚梅总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也总是说出第一句话的那个人。

她的眼神明亮，与手中的匕首尖刃如出一辙。

“还能继续往前。”王永伸出法杖。他感受到了从法杖的另一端传来的阻力，也看见木质的法杖随着前移逐渐消失。

“这应该是空间本身试图修复但被遏制而产生的力量，但远超过展示时的强度，看样子前面的确极有可能是另一个世界。”

“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么相信他。”元某一轻声道。他的声音飘忽，一如他的怀疑。他怀疑鲁道夫，可同时他也怀疑自己对鲁道夫的这份怀疑：“他没有帮我们的理由，我们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他的声音四散逃离，留下怀疑的空壳，被沉默碾碎。

到了如今，谁都在怀疑。

元某一怀疑鲁道夫，还怀疑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是聪明的那个，所以一直在尝试去做听话的那个。可偏偏越是听话，越是迷惑。元长天知道这一切吗？徐长生又知道多少？王永口中的那个计划是什么？鲁道夫究竟想要做什么？光明神又打算如何？是谁在帮着另一个世界呢？

“可谁叫我们没得选。”徐长生皱眉，低声道。

他心中烦躁，没有人想要处于这种完全一无所知，被**控的糟糕境地，可正是处于这种境地，反而更加无法反抗。

沉默在此时扎进了他们的心中，所谓的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

“我试着进去，之后会尝试能不能返回。”姚梅说道。

她仍旧如同一切开始之前，眼里的火苗轻易就将那些蛛丝一样的怀疑烧了个干净。

“姚小姐，不必……”王永刚开口就被元某一扯了一下袖子。

姚梅冲元某一点了点头，开始往前迈步。

元某一看见她的脚尖已经被虚空覆盖，贴身的皮甲附上淡淡的光。

阻力随着姚梅的前进越发强大，她牙冠咬紧，左脚落地，大半的小腿已经被掩盖，如同一个活物存在的种种痕迹正在被逐步抹灭。

元某一眉头皱起，凝视着姚梅的背影。

此刻，她的脸已经被吞没大半。那双炙热的火焰常年盘亘的眼睛不再，她的背影陡然瘦小。元某一几乎难以辨认，只能凭着那根铁打的脊梁勾起丝缕熟稔。

姚梅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这个混沌之地。

“为什么不让我阻止她？她也不过只是一个不到花信的女子而已。”王永皱眉，盯着元某一，低声道。

元某一避开王永的目光：“我们当中最先死的人只能是她，否则活下去会比死亡更难受。”

“……就因为她只是姚家的庶女吗？可我们本来就必须往前走的啊。”王永喃喃，他并非质问元某一，因为他本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姚家不过只能算是二流家族，因为姚梅只是姚家不受宠的庶女，所以如果有人将会死亡，第一个必须是她。否则王家与元家的怒火之下，倒不如死得干净。

他向来是学识渊博的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偏偏什么都是书中得来，如今那个背影如同一只冰冷无情的手，恶狠狠地撑开他的眼，让他看清楚这个世界。

“放心，姚姐没那么容易死。”元某一勉强笑了笑，他看不到对面究竟是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姚梅身上无形的运气与求生意念。

“她从来都是这样吗？”王永扭头，看向毫无动静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