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4）（1 / 2）
初来茶楼时四下尚静，这时似已尽繁华时段，街灯柔和亮起，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两旁这一回可是有了铺面了，所售之物也渐是珍稀。很少有人叫卖，店家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铺面中做些自己的事情，沏茶书法及作画的比比皆是。各物多是摆在柜中附纸说明品性名字及价格，颇有雅致。一路见来有诸多稀奇物诸如“九宝凤凰成年所褪尾羽”，“玄空塔第九百九十九瓦”，“三千桂元年初存露”，数不胜数。
冥王自己早不稀罕这些精巧的小物事，倒是雪夜头一遭望见几界之隙流传出来的满是特色的小玩意儿，性格恬淡也不由轻轻看了几眼，直到三家店过后发现身边人已不知何时将他多看些的物什都默不作声的买下了拎了一手，才哭笑不得的决定对任何奇物都视若无睹了。
他这做法坚持不到半盏茶，便被人发现了。冥王拈起那传说中玄空塔的瓦，耳畔垂下一缕发，道，“你若不要便留着给他们玩，免得无趣到只剩折腾对方。依你眼光总是没错的。”
“当真惭愧了。”雪夜怔一怔后笑，却不见多少话中意，嘴角微微翘起，并不谦虚只余自信。
待得一手都拎不下，那颇神奇的袖便又派上了用场。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暂且搁了冥界的林一地，幸而是在人迹罕至之处，才不至引起惊异围观。
其中最得心意的是一家名为桂的自是不少的，笔墨纸砚才是最为特别，墨名即为“三千桂”。冥王觉来亲切，出了店才忆起些琐碎往事，对雪夜说了这世上当真有棵叫三千桂的树。
一路素雅，终到一处以红为饰的热闹之处，却是家食肆了。牌匾处不悬，朱漆大门两边却贴两张红底提黑的宣纸。门口来往人流不断，也不知是不是独此一家的缘故。
日落不久后至此，此时月光大盛，也不知走走停停间过了多久。眼见再前去处仅一座建在小阁上的店铺，这时二人亦是默契，又双双停了下来。
料想店主人必是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却热闹喜财的。装饰红彤彤的一片，廊柱也悬着些小巧精致的灯笼，店内主要材料却是质地细腻的白玉，连桌亦是如此，唯四角上纹了几朵精巧的赤色花朵。每桌上正中摆了一方锦帕，绣着每道售物的名字，针脚细密，显出几分隽秀，其旁斜放着一只朱笔。
勾画才了，便有两个小精怪不知从哪里溜了过来。不过人的一掌大，圆圆胖胖的各围了一个肚兜，头顶上长着翠绿的嫩芽，脆生生的一齐到，“客人晚上好，请问可以下单了吗？”
得了肯定回复后，两个小胖子就身形灵活的几下攀上了桌面，抱了锦帕又沿桌脚滑了下来，欢欢喜喜的又往远处去了。
雪夜瞧着有趣，才想伸手轻轻碰他们头上晃动的小芽，他们已一溜烟儿跑远了，不免有些遗憾。正往他们消失的方向看，听得冥王道，“那是落花生。寻得不难，我下一回一并带些。”
他说话时闲闲散散，一手撑着额角。神情贯是疏离，目光却柔软。需他冷肃的时日太多了，久了便也只有沉睡之时放松些，这会的惬意轻松却还要胜过黑夜里漫长的独处。
“可别，”雪夜噙着笑，已然明了他的一种思维，“他们两个就够管了。甩手不是我，掌柜可是我。”
这话揶揄，冥王望他，眼前一缕发半掩住了一份笑意。相对而坐时为防几分寒意指尖轻轻相触，带点责备似的微微前挪，碰了碰那微凉的指尖。
不多时两个圆球又在地上飞速移动，这一回是端了菜的，头顶小芽漫出了些许，
牢牢的把盘缠在头顶上，既快且稳，半点汁水都未曾溢出。
“客人请用餐。”许是恐爬桌不太稳妥，精怪们站在原处，酝酿着什么似的闭一闭
眼。睁了眼后伸长的小芽就再度疯涨，直把菜举的与桌平齐送将上去才算圆满完成任务，又艰难的对人欠了欠身后在眨眼间跑得不见踪影了。
白玉盘中绘了只圆圆满满的胖金鱼，饺子店自是要尝尝招牌菜，盘中一只只滚圆饺子也长势喜人，竟得了几分先前小精怪的意蕴。而汤另盛在小碟中，浅金色里还泛了几瓣时令鲜花。
雪夜执箸执得优雅，用餐依然，速度却分毫不慢，几乎叫人疑心他是如何做到。入口鲜而不腻，何般滋味自是无法详言，但见食者眉目渐弯，却可从中窥得一二了。
饺子体态可掬，占的地方可是不少。纵人不贪心，一只入了口却也撑的脸颊微圆，平日一张霁月光风的好容颜也有几分可爱。等冥王反应过来，指已轻轻的抵在了微圆的腮上，正对上一双也微微睁圆的动人的眼。
雪夜眼纵同是乌黑，却与再度被遗忘袖中的小鹤是有很大不同的，神情也不若它丰富的丰富的反常，冥王却觉他这一刻神态像极了它，收了手难得有几分不适，一出口却道，“诺很像你。”
雪夜慢慢的笑了，垂眸轻轻抿一口泛着清香的汤，未有言语，眼里却是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清风拂水不若如此。
冥王甚少品尝真的食物，却在他就手把竹筷递向自己时接过了，仿佛受什么蛊惑，只觉久违的味道的确动人，过了些会儿却分毫忆不起如何动人。
付了账再去最后一家建在阁楼上的小铺。仿佛受了邻里的感染似的，亦是红彤彤的一片。
出人意料，那是一家种子店。各型各色的种子各枕在样式不同的布帛上，显出生机勃勃的好看。除这之外便是几十只养在水池中的龟，懒懒散散的在石上卧着，偶尔才走动几步。其中几只很是惹眼，盖因其壳上穿了几个孔洞，系了几片红瓦，于龟而言似乎过于沉了，拖得它们走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