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2)(1 / 2)
通常港口船只自是有来有往,树洞后的这一个却是分外奇特的,只有出行之船,未有返乘之船。于是方才那“最大的船”也是易找的,只扫过一眼便可分辨出来。
雕栏画栋,华宇飞檐,好似人间富贵乡。雪夜望着这船,一时只忆起乐胥偶然间说起的她年少时载她的那画舫。
一船已满了大半,却连整个港口在内皆静悄悄的,各人都神色戒备,近半的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的。及至大船缓慢行驶,这诡谲的气氛依然笼罩在整片海域。
冥王那玉佩摘了与何伯,才叫人发现他腰间是不止拴了一物的。先前处于林中晦暗,到广阔海面上阳光柔和的一洒,那块色泽依旧陈旧花纹繁复的令牌竟水晶一般熠熠生辉了,如谁须臾间往那铁锈上撒了一把星尘似的动人。
雪夜自然是瞧着它的,偎在船栏边偏一点头,望那炽烈日光染出月色清冷,自己也不察觉的有了一点浅淡笑意。
物主自己却不甚在意,早觉了船上人若有若无望向雪夜的目光有些许移向了自己腰间,却只在另一处焦点也望来时有了反应——他随手扯下了那片令牌,大概存个让少年人随意把玩的意思,才欲递却先在手中攥了一下,抹去了凉意,然后才又摊开了手。
鬼差多是因了上世死过一次,或受了外物侵扰才阴气重些,冥王从始至终健健康康,却是叫身边人身边物弄得颇为无奈了,焐那一下也让自己的手凉上了几分。
澄黄搭在了白皙如玉的掌上,雪夜也轻轻地握了握令牌。其上纹路弯曲回折,只能依稀断出有三个字,整面令牌古朴却又奇异的华丽。他看时一道红线慢慢漫出来,望了一阵后猜想着对物主道,“是不是有人找?”
红芒愈盛,浸了血似的。冥王接过它,往船舱那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不知从哪儿拿出了本书递给他,“先等我会儿。”
那书封页是黑的,上有浅金色的书名作《天地杂谈》。雪夜便又倚回围栏,这一回却是背向大海地翻开这一本书。
扉页便绘了条河。本只是许多的水汇在一处,那河却被画得张牙舞爪是凶悍,想来绘这画的人是为了凸显这河水患之凶。
再翻一页却是副夹在两页之间的画,又是极安静平和的另一条河,线条并不复杂也未有色彩,寥寥几笔,却极为传神。他不知怎的便了解它乖觉之下又有一种日暮的薄凉,没甚么活气的平静。才要翻页,瞥见了左下角书有三字,并不如何大,却是气势尽显——忘川河。
他看得入了迷,因而察觉四周的目光慢慢变得有些放肆时要慢一些。
船上安静,载的人血染衣衫带着横七竖八的伤,像携了一船亡命徒逃去个世外之地。刀口舔血的人最会预判风险,远远的便觉出冥王上身的危险,这时目光才渐渐露骨起来。
山成的骨,水凝的肤一般琉秀少年人,清清冷冷的如一捧雪一把月。未及上船就吸引了所有的神思念想,又仅仅是个人类,花儿掉进千虫窟,又染得几分繁盛地的脂香,即使知晓不是它自己的,却又免不了一番旖旎动人。
常发生的事,不过这一回旁观的人气势要格外强盛,雪夜只微微望了一眼,又低了头兀自看着自己的书。这一眼见的人伤得千奇百怪,最奇的却是有个腮鼓鼓的绿衣小童,立在角落同他笑了一下。
说不出哪里怪,他便也不去想那绿衣的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