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第一章
沉闷的雷声从墨一般厚重的云层后传来，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风雨欲来前的腥味。公交车上拥挤而嘈杂，若不是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动，杨絮儿或许会忽略掉段玉珩给她打来的第三个电话。
“喂，”她艰难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小珩？”
“怎么还没到？”从电话的那头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虽然轻柔却稍显冰冷。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夜，也如同一杯冰水般给人带来清爽的感觉。
“我刚上公交车，这公司真不把实习生当人用，工作太多了。”杨絮儿说，“我大概还有半小时才能到，今天的家教时间就往后推个半小时下课吧。放心，我可不会一边拿着那么丰厚的学费一边在课时上偷工减料的。”
“……”段玉珩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带伞了吗？”
“什么？”杨絮儿愣了一下，看了眼窗外，发现玻璃上果然开始陆陆续续地挂上了小雨滴。她迟疑着说：“没带……不过这雨也不大，我估计等我到你家那片儿的时候应该就能停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等到杨絮儿快下车时，绵绵细雨已经演变为了瓢泼大雨。她站在下车门边上时望着外头的雨势有些发愁，却突然一眼看到了远远的公交车站边，一个撑着蓝色雨伞的身影。
公交车缓缓停靠在站台，后车门打开，杨絮儿是唯一一个在这一站下车的。蓝色的雨伞在她下车之时便走到了她的身边，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她的头顶。
“……小珩。”杨絮儿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向身边为她撑伞的少年，“有这时间来这儿等我，不如你自己赶紧先把作业做了。”
段玉珩说：“作业已经做完了。你如果淋湿了感冒的话岂不是更没法儿赚钱了……难道不该先对我说句谢谢？”
“……谢谢。”杨絮儿被他梗了一下，顿了片刻又说，“只是你要接的话好歹也带两把伞来啊……这把伞也太小了点儿。”
“我家只有一把伞。”对方理直气壮地说完这句话以后，一把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搂了过来，“嫌小就站近点儿。”
他穿着薄薄的白色衬衫，带着淡淡的清洁香气，身体的温度比常人要高，几乎是在靠近他的一瞬间，杨絮儿便莫名有了种紧张感。
她是从段玉珩初一的时候开始做他的家庭教师的，那时候他的身高只到她的肩头。五年时间过去，他从当年的叛逆顽劣小屁孩成为了如今的品学兼优三好生，个头也早就超过了她。现在和他站在一起，她要踮起脚才和他的下巴尖儿齐平。
杨絮儿伸手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扒拉下来，不着痕迹地远离了他一小步，皱眉道：“小珩，不可以这样没大没小的，我再怎么说也算是你的老师……”
“知道了。”段玉珩懒懒地说：“老师。”
两个人到达段玉珩家时已经快八点钟了，杨絮儿倒还好，只是裤脚微微有点潮。可段玉珩几乎半边身体都被淋湿了。
“我先去冲个澡。“段玉珩说，“老师你进我房间等着……作业做好了放在桌上，还有上次周考的试卷。”
嗯，学生主动提出来要在上课的时间洗澡，这应该不算她偷工减料吧。那这点浪费的时间她应该也不用补了吧？再说……
杨絮儿走进了段玉珩的房间，随手翻了翻他放在桌上几张近乎满分的试卷，还有各科全优的作业，心安理得地开始坐在一边玩手机。
其实小珩现在已经不太需要她这个家教了，她现在给他上课从来都不备课，就只是陪着小珩写作业。偶尔小珩会问她几个问题，她就为他解答；如果他没有问题，她就坐在他旁边光明正大地玩手机，摸鱼摸得毫不羞愧。
没办法，学生太优秀了，她这个当家教的可不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么。现在的小珩几乎次次周考年级第一，连一点进步空间都没有了，她都快要不好意思领这每周两次的家教费了。好在小珩家非常有钱，家长也是常年的不在家。小珩也从来不管她上课时间摸鱼，只要她不无故给他缺课，迟到早退就行。
如今她也大三了，是到了要为将来做打算的时候了。虽说以她的成绩直接保本校的研究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上周导师刚找她谈过，说学校有个与国外某知名大学合作的交换项目，也可以拿硕士学位，还学费全免。她不禁就有点心动了……只是，要去国外的话，就算免了学费，生活费的开销也是一大笔。这么些年来她一直通过各种打工，奖学金和给小珩的家教工资养活自己，攒的这一小笔钱，要想出国却可能还是不够。
思来想去，还是家教这活儿赚钱最轻松……只是，不是每家的家长都像小珩家这么有钱而且愿意在儿子身上花钱的。
正想着，卧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段玉珩顶着一头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走了进来，从桌上直接拿起了遥控器对着空调调低了好几度。杨絮儿瞄了一眼，说：“开二十度？这也太低了点吧？”
段玉珩说：“我怕热，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也至少把头发吹干了，这样对着空调吹容易着凉的。”杨絮儿说。
段玉珩微笑起来：“怕我着凉的话，那老师帮我吹头发啊。”
“……”杨絮儿瞪着他，瞪了十秒钟之后对他伸出手，“吹风机拿来。”
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帮他吹过头发……只是，触手的发丝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样柔软细滑的了，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一切都开始逐渐变得坚硬起来，过去那个敏感脆弱的孩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如今的少年已经有了一层刀枪不入的厚厚铠甲。
段玉珩很乖地坐在椅子上任她把他的脑袋左搓右揉，突然开腔问：“老师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赚钱。”杨絮儿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小珩你班上还有需要家教的同学吗？”
“我们班是实验班，全年级最好的那种，没什么人需要家教的。”段玉珩说，“你怎么又缺钱了，不是还有实习工资的吗？”
“我……”杨絮儿微微一顿，然后继续说，“想在外面租个房子住，离公司和你家都近一些，现在这样每天通勤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