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十三
逢春确实有点儿喝多了,脚步都有些踉跄。他匆忙赶到景阳殿,却被奉了皇命的平常挡在了寝殿外。
“君后请回,陛**有不适,已经歇下了。”
“那传丛大人来瞧了吗?”
逢春当真以为孩子闹得翟琛不舒服。
“君后放心,陛下已经服过安胎药了。”
这哪里能放得了心?
他不顾平常的阻拦,硬是推开了寝殿的大门,里头的情景让他傻了眼。
翟琛好好地倚在软榻里,云念侧身在他臂弯里,仰头不知在说什么,翟琛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父子俩开心得很。可一见他进来,一个迅速收敛了唇畔的笑意沉下脸;一个得意洋洋地冲他扮了个鬼脸。
男人那气色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腹中胎儿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生身之人的情绪,焦躁地动了起来。
翟琛轻嘶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安抚,一双小手已经轻覆其上,来回抚着,一边念念有词:“妹妹乖哦,不要调皮,不然哥哥以后不理你哦!”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逢春再迟钝也知道翟琛是在对他生气。他几步上前,半蹲在软榻边问他:“怎么了?”
青年一靠近,身上还有些微酒气,翟琛闻不得。他有些不适地皱着眉心,想到方才青年浑然不知对方的企图,还对人家笑得那般灿烂,胃里就有股子酸气涌上来。
他掩住口鼻,偏过头,闷声道:“出去。”
“你在生什么气?”
逢春一边问,一边思索着自己是怎么把人得罪了。翟琛向来内敛克制,鲜少有这般喜怒无常的时刻。
翟琛黑眸闪烁一下,扯了扯唇角:“没事。”
“明明就有事。”
逢春起身一把将云念从翟琛身边拎起来:“这么晚了,你不睡你妹妹还要睡,赶紧回自己殿里去。”
云念在他怀里扭动了几下以示不满,尚未来得及向翟琛求救,就被逢春丢给了平常:“平总管,送云念回太极殿去。”
“是。”
平常如蒙大赦,立刻带着云念转身快步走出了殿门。总觉得眼下这情形,他还是回避的好。
逢春见人都走了硬是挤进男人身畔,半撑着身子,又十分谨慎地避开了男人腹间那团隆起,试探着伸手去圈男人的肩膀。
翟琛微微僵了僵,到底没有再回避。看着这人一脸无辜又委屈的神情,那些如鲠在喉的窒闷,忽而被湮灭在了那双晶亮透明的眼眸里。
“你到底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逢春怕自己身上的酒气冲撞他,只能将手轻轻搭在他肩头上。
“你从来没有对我笑得那般开怀过。”
许久,翟琛才幽幽道出这句话来。
“我对谁笑了?我……”逢春似乎意识到什么,唇角扬了扬,带着些兴奋,又有些不太敢置信地继续问道,“你……吃醋?”
翟琛抿唇不语,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
逢春那双犹如明镜般的眼眸亮了起来,他开心地想把翟琛用力搂进怀里。
他从不敢想翟琛会因他而产生同常人一般嫉妒的情绪。男人甚至连情人间的耳边絮语都极少说的,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我同木玉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比较投契的朋友,你这么紧张我?”
青年得意地笑着,看不见了。
翟琛没应声,只是不自在地别开头。
逢春勾唇,知道翟琛不会承认,他伸手正过男人的脸,屈指摩挲着男人的面颊,正色道:“我心里只有你呀!你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贝!”
翟琛心弦微微一颤,终于叹息一声道:“他……喜欢你。”
逢春顿了顿,而后释然地笑道:“即便是又如何?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了,都只会爱你一人阿,我的陛下!”
话音将落之时,青年已经忍不住低头去含男人的唇。一口一口,吞掉男人的不安,用柔情蜜意的吻,让男人明白,谁都比不上他的珍贵。
十四
送走了木玉后没几天,丞相府便传来了喜讯,晏浔与景澄喜获麟儿,晏宁又添了个弟弟。
云念知道以后又吵着闹着不要弟弟,非要翟琛保证肚子里头的是个妹妹。
翟琛哭笑不得,最后逢春朝他脑袋上一记爆栗给丢出了景阳殿,这事儿才终于消停下来。
“这太子殿下是不是有点长歪了?你说他这么缠人到底像谁?”
逢春一边替翟琛宽衣,一边自语着,换来对方极耐人寻味的一笑。
“你笑什么?”
逢春皱了皱眉。
“有其父,必有其子。”
翟琛想起往事,笑意加深。
“胡说!我……”
逢春张口反驳,却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是如何借着酒劲把人给****。那死缠烂打的劲头,确实与儿子一般无二,巴不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想起来了?”
翟琛看着青年脸上的窘态,低沉又磁性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不许笑!”
逢春赶紧捂上他的嘴。
翟琛收敛了笑意,微微勾唇将他的手拉下来。
“说正事吧,过段日子,等清明身子好些了,随我出宫一趟吧。”
“嗯?去哪儿?”
逢春替他换好了常服,松了松腰带,随口问了一句。
可他的注意力又很快被男人腹间那团隆起给吸引了过去。
“你天天上朝都这么束着,不难受啊?”
他边说边干脆地将那腰带抽了,让这父子俩都能舒坦些,以致于没有发现翟琛忽然黯淡下来的神色。
重获自由的胎儿立刻在翟琛肚子里舒展起了拳脚,伴随而来的是明显的痛感,翟琛按住肚子轻轻皱了皱眉。
“怎么了?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逢春立刻紧张地扶着男人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便想替男人安抚起调皮的孩子。
翟琛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我自己来。”
说来也怪,每每只要逢春一出手,这胎动非但静不下来,反而越发地厉害,似乎是故意要同他作对似的。
翟琛也颇为无奈。
除了自己,便只有云念能在胎儿焦躁时施以安抚。
逢春讪讪地收回了手,有些委屈:“我就知道,你肚子里这个,也是天生来克我的。”
翟琛相当不悦地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本来就是……好,不说,不说,那你说说,为何突然想出宫去?”
翟琛睨他一眼,似真似假地道:“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吗?是谁每天旁敲侧击地让我别上朝的?”
“也是,挺着个肚子去上朝,你愿意,我还舍不得呢!”
逢春其实早就对翟琛每日束腹上朝的事有些微不满,只不过顾虑着男人那别扭的性子,自己多说了,怕惹他不高兴。
“那我们去哪儿?你这身子能行吗?”
“带着丛容吧,想同你一起,四处走走罢了。”
这话说到了逢春心坎里,眼底有止不住地欣喜在流淌。
一个月后,翟琛借口带逢春探访民情离开了京兆,一路向东而行。逢春顾虑着翟琛将近七个月的身子经不住这舟车劳顿,不敢让勒寒把车驾得太快。
原本一路都好好的,进入清河郡时,逢春明显察觉到翟琛的异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神情也有些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们这回没有在万俟家的驿馆歇脚,而是住进了一家很普通的客栈。
每日,翟琛都会坐在客栈二楼临窗的位置,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此刻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冰凉的雨丝顺着风向,从窗外飘洒进来,打湿了他半边袖子。
逢春见他看着窗口的雨幕发呆,忍不住出声:“翟琛?”
“嗯?”
男人回应地同时转过头。
逢春揽过他的腰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下雨了,你衣裳都湿了,也不知道躲。这一天天地,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到这清河郡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这些疑问他压在心里好几日了,今天是实在憋不住了。
这时,楼下传开一阵喧哗,似乎还有打骂声。
翟琛脸色微微一变,心头跳得厉害,扣在胎腹上的手不由一紧。
“怎么了?”
逢春不明就里,就见男人忽然挣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翟琛没有回答,双手撑着桌面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勒寒。”
“是。”
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勒寒应了一声,不用多余的话,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十五
很快,勒寒便带上来一位中年男子。身上的衣物有些残破,脸上还有明显的伤痕。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男人被勒寒钳制着双臂,身体不停地扭动,表达着他的不安和恐惧。
翟琛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人脏污又青肿的脸,拢紧了用来遮住自己膨隆身形的披风,片刻后才问:“你叫褚钰?”
“是……是又怎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褚钰并不认得他,只当他们是自己的债主。
“勒寒,先带他下去……叫丛容去。”
“是。”
勒寒揪着人依命而去,远远地还能听到男人的叫骂声。
翟琛却忽而像泄了气一般,软着身子靠进逢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