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梦回之后,便很难得再入睡。秦王穿上鞋,逃似的奔向他平日里批阅书简的殿宇。
此处入夜便幽暗无光,只能借着月光看到些许。秦王单膝跪地,将案旁的大箱子乱翻一通,这几日呈上的议简颇多,很难看清箱底的东西。
“来人!给寡人执灯!”
门外的宫人听得秦王呼喊,纷纷慌乱点灯进去侍奉。
终于,在箱底,他寻得一绢血书,那上面的血迹早已泛黄,乍看之下,写的赵文。
秦王如大梦初醒,大声喊:“把灯拿近些!”
宫人将灯照着那绢帛书,秦王得以看清,那是启伽的字迹,她虽不识礼仪,字却是写得极清丽的,一眼便可与旁人的区分开来。可看完帛书的内容,他如遭当头棒喝,心头一悬,整个人也轻颤。
“黄彤!黄彤!”他大呼,“这帛书是何时送来的”
这是两月前赵高悄悄藏在此处的,黄彤哪里知晓!他听得秦王语气不善,吓得只顾想法子应付保命。他跪在地上:“这,这些奴才们每日整理,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帛书,应是昨日才送过来的。”
秦王深呼一口气,随即又皱眉问道:“今日是何日”帛书上写的下月初二启伽就要嫁给赵嘉做姬妾。
黄彤答:“今日是十四。”
十四!此去赵国,快马加鞭,足够在启伽成婚之前向司马尚提亲,此事关系秦赵两国,赵王不会不衡量其中利弊,一定能救出她!
马上就有蒙恬、李斯等大臣得召深夜入宫。宫人私下议论纷纷,从未见过大王半夜召见大臣,怕是秦国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秦王亲刻一卷竹简交与蒙恬,吩咐:“你带一骑最精锐的骑兵,将这个带给赵王,要快!”
蒙恬惊问:“大王,出何事了?”
秦王说:“是寡人月前和你提及的立后之事。事关秦国国母,务必办妥!若赵王不允……可兵刃相见!”
原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群臣看过秦王下的聘礼文书,纷纷抗辩:
“大王,不可!自周文王以来,从未有过以本国城池娶别国女子的先例啊!”
“大王三思,当年庄襄王以十五座城池换取和氏璧尚且难服众意,何况这次是以十五座城池聘娶赵国臣子之女!”
“大王,十万金和千余件珠宝已是我秦国半年税收,这……这,大王三思啊!”
……
众口纷纷,扰得秦王心烦意乱。他哪里还有闲心听大臣们聒噪现在他满脑子里都是司马启伽嫁与赵嘉的情景。
秦王大喝一声:“够了!寡人自有寡人的打算,你们照办就是!”于是拂袖而去。
老臣问蒙恬:“这可如何是好”
蒙恬也知道秦王此举有失妥当,但又能如何呢?他是秦国的王。
蒙恬走那日,秦王亲自送他到了咸阳城下。当年司马启伽和司马尚护送他至此,今日他在此送别蒙恬,月后他也要在此亲迎司马启伽的仪仗。他重重拍了下蒙恬的肩膀,以一直近乎恳求的语气说:“一定要带她回来。”他这半世饱经离弃和背叛,从不敢相信人世间的情爱,唯有司马启伽,他渴求到宛若孩童想要糖果。
蒙恬不做过多言语,也重拍一下秦王的肩头:“放心。”
回到宫中,秦王喜不自胜,此时却有宫人来报,云华台羋良人有孕。
这是秦宫的第一个孩子,还是那次秦王喝多了临幸杜若,醒来后头脑昏沉,忘记让人给她喝凉药才有的。秦王释然淡笑,罢了,正宫已定,终归是司马启伽给他生的儿子会承继大统,庶子不以为惧……最要紧的是喜事将近,宫中不宜行杀戮之事。
秦王对赵高说:“留下吧!好生照顾羋良人,寡人最讨厌后宫那些小把戏。”
赵高得命退下。虎毒尚不食子,秦王之心真如铜墙铁壁!那姜美人和姬良人恐怕至今不察自己为何进宫多年也难以有孕吧?那时的秦王年少,不好算计子孙权位之争,他当时所想的,仅仅只是要自己心爱女子的儿子成为秦国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仪姜母国势力大,她若生子,秦王必会被各方势力逼迫立她为后,那启伽,就什么也不是了。
赵高不禁冷颤,那司马启伽,到底是何人?
赵国境内,还保留着那处当年秦王为质时住过的竹苑。里面没什么人,只还住着当初从秦国派过去侍奉嬴政的老婢阿善。启伽未嫁之时,常去看望她,听她说些嬴政幼时的趣事,这一晃好些时日,她再没瞧见过启伽了。
司马恕倒是去过两回,在门外转转悠悠,探头探脑。阿善问他,他只打探启伽最近有没有来过这里。经不起阿善一再追问,司马恕才说出启伽嫁与赵嘉之事。这丫头太过倔强,不愿回司马尚府上看看,嫁作人妇也难得出门,想见她一面实在难。
阿善说:“恕公子,你若信得过我,我去照顾司马姑娘。大王在赵国时,我虽照顾他起居,却从未见过什么外人,公子嘉府上的人是不认得我的。”
想来阿善是个心细的人,早年在秦宫也见过些风浪,能帮到启伽不少。司马恕答允了,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将她送入了赵嘉府上。她进了府,才知启伽不得赵嘉宠爱,日子过得很难。到底是有些见识的老婢,她故意犯了错,施计激怒了府上管事的,让他把自己拨去伺候启伽。
启伽见着阿善,又惊又喜,转眼间喜容散尽,坐在榻上掉起眼泪。她说:“您一把年纪了,还来这儿做什么?政……秦王给您留的那些钱财足够您安度晚年,何必来这儿陪我吃苦。”
阿善劝慰她:“我老了,也没个说话的人,从前就数你和姣姣最贴心,你们给我做个伴儿,我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