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在哪里(1 / 2)
深秋一到,太行山上的树叶开始扑簌簌地往下落,整个七杀寨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一片,唯有后山的一片红枫林,叶子红艳艳的,落得好看。
李琮珥撑了把二十四骨节的紫竹伞,伞面绘了半幅泼墨山水画,倒是有些写意。沈宁抱着剑跟在他身后,虽说是师傅的命令,可她这个护卫做得实在不情不愿,想着京陵城吃得那些暗亏,心里总琢磨着要给这人好看。
“咳……咳咳……”沈宁偷瞄了李琮珥一眼,啧啧,又在咳嗽了。
自跟着李琮珥起,沈宁发现这人风吹不得雨淋不得,身子骨比女人还弱,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喂,风有些大,咱们回去吧。”
李琮珥抬起伞来,露出那张苍白的脸,吓得沈宁赶紧别过眼去,因为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太有杀伤力了,沈宁爱美尤甚,她担心自己招架不住。
李琮珥面色并不十分好看,语气有些冰冷,“你不必跟着我,若七杀寨还不安全,我这条命也不用保了。”
“山寨里自然不会有人对你不利,只不过……”,沈宁偷偷打量他一番,欲言又止。
李琮珥见她神色多有窥探之意,开口问道:“不过什么?”
沈宁摸了摸耳朵,想着怎么说话才能气死人,左思右想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典故来,于是道:“我听说古时候有个叫卫阶,肤如凝脂,肌似白玉,是个十分罕见的美男子,可因为他长得太美了,最后竟活活被人看死了。所以……这个……”
此话一出,李琮珥脸色骤然变冷,“你不想跟着我,大可跟秦先生说让他换人,何必用如此轻薄言语消遣于我!”说罢,正要拂袖而去。
“哎……那个,不是……”沈宁佯装心急,出手拉住他的手腕,却被大喝一声,“放肆!”
沈宁抬眼,见他目中竟有泪光闪烁,她故意猛地松开手:“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明面上是松手,却暗中接力将人往外一推,李琮珥一个不稳,重重摔到地上,他心中气极,突然咳得越来越厉害。
沈宁本还想站着看好戏,可见他脸涨得通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立刻发现了事情不对,“喂,你怎么回事?”
李琮珥双颊由红变紫,沈宁开始觉得有些慌了,她急道:“你......你别激动,我立刻运功替你顺顺气,你千万别再激动。”
李琮珥没力气再应付她,沈宁立刻转到他背后,隔空替他运送真气,这不运气还好,真气一送李琮珥反而咳得更凶,不仅如此,他额头渐渐渗出冷汗,嘴唇也是一片乌紫,沈宁立刻意识到他是毒血逆流。
恰逢此时,苗苗拉着小辫子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看着李琮珥外袍滑落,衣衫不整,又气若游丝的模样,立刻想歪了,于是瞪着沈宁大喊道:“宁哥哥,你这个禽兽,你、你、你把澜之哥哥怎么了?”
沈宁正要开口解释,那丫头一阵风地跑远了,边跑还边喊,“我这就要去告诉大爷爷,让他再打你十棍子!”
沈宁看着苗苗漂亮的小脸蛋,简直无语问苍天,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心都黑。
不过她不敢想太多,因为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冷,她垂眸一看,见他眉目竟结出霜花来,脸色大变,“糟了,是寒毒!”
沈宁虽对京陵发生的事心存芥蒂,可总不能将人给弄死了,她赶紧扔了手里的剑,将人拦腰抱起,往太行山温泉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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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脚步极快,但带着一个人始终有些费劲,花了半个时辰才上了山顶。李琮珥紧闭双眼,眉心缩成一团,想来是痛苦到了极致。方才的真气诱发了他体内的寒毒,如果不尽快将他体内的寒毒释放出来,李琮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沈宁也顾不得许多,三下五除二剥了李琮珥的衣服,将他放入了泉水之中。
李琮珥额头上冷汗淋漓,不是发出痛苦的梦呓。沈宁仔细一听,发现他在喊:“李喆……曹庆……他们该死,都该死,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的双手在空中乱挥,痛苦哭泣,“母后,不要!不要杀我母后……救命……谁来……谁来救救我…….”冰冷的泪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沈宁觉得自己把人欺负过了,竟生出些不忍来,于是眉头一皱紧紧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大抵是寻找到了依靠让李琮珥产生了一种不安定的感觉,于是猛地一拉,将岸上的沈宁一并拉到了温泉中。沈宁怕水,大惊失色,正要挣脱,发现泉水只到自己腰间,想了想便由着他去,李琮珥似乎终于安心下来,不再闹腾。
沈宁见他脸色渐渐恢复,料想是温泉正在散发寒毒,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腾一阵,大抵有些累了,她便靠着泉边的大石睡了过去。
沈宁醒过来时,李琮珥那双水雾笼烟的眸子正幽幽地瞧着她,她吓得一个哆嗦没站稳,差点呛了口水,她赶紧松开手,急急解释道,“我可没碰你啊,是你自己抓着我不放的。”
李琮珥目光落到她那双手上,李琮珥自小被关在暗室,没接触过外人,更没接触过女人,他心中唯一的女性形象便是他的母后。
沈宁的手不像他母后的那样温润细腻,她的掌心布满了粗糙的茧子,既不白皙也不好看,可当这样一双手握着自己的时候,他却仿佛能从中得到无穷的力量,那种感觉让他很安定,仿佛只要握住这双手,狂风暴雨也莫能摧之。
沈宁见李琮珥眼神飘忽,以为他被泡晕了,正要挥手,却听到李琮珥淡淡道:“你流血了。”
沈宁不明所以,李琮珥扬起下颌指了指正在她四周晕开的汩汩殷红,她低头一看,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老天爷,你是不是玩儿我!
沈宁尴尬得不知所措,李琮珥却坦荡得光明磊落,他难得好心问道:“你受伤了?”
沈宁看着李琮珥一副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的神情,突然意识到,这个家伙从小就生活在皇宫暗室,女人家的东西,他未必懂,于是放心道:“可不是受伤了吗,方才抱你上山,把我的伤口全震裂了。”
李琮珥沉默半响,不知是对让女人抱这件事还是让人流血了这件事有些愧疚,低声说了句:“我不习惯外人触碰。”
沈宁摆摆双手,“知道了,以后不碰你就是”,虽然李琮珥不懂得女人月事,可沈宁也不能就这样从水里爬起来,她抬眼瞟了瞟李琮珥,“你的毒是否好些了?”
李琮珥感受一番,觉得确实神清气爽了不少,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