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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骨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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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九记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崖下雏鹰的鸣叫声、翼人的学语声,都被绝望的哭喊声代替了。

那天之后,长河将手里那些头颅清洗干净,摆在他精心布置的家中,睡前醒来,都要看上一看。

等他身上的伤好了之后,每逢日落之时,长河就要独自离开崖下,去找人——

他说,少了一个。他说,那天在旃帐里看他的人,他记得清清楚楚,统共有十二个。他杀人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是一个汉人,一个汉人商人。那人在宴会中途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他再也没有找到。

霍九远远地跟过长河几次,看他飞掠到商队的车顶上,举着长矛从顶棚刺入,撕开毛毡,用刀,斧头,他的脚爪,杀、杀、杀,血把一地的荒草染成红色。

他看着长河一天天地变得陌生而暴虐,性情阴晴不定至极。即便是他当时最亲近的风生兽,也险些在他莫名的暴怒中被他伤得没了性命。

霍九没有再和长河往来,但长河从不会对他露出敌意。他们好像崖下各占山头的两个大王,互不打扰,相安无事——区别之处在于,即便人们都害怕他,仍然有许多人愿意听候长河的指令,而霍九身边什么也没有——连崖下散居的鹰都归长河管。

霍九知道,并不是草原上的所有人都会惧怕异种。但自从长河开始杀掠,并且渐渐获得“赤鬼”的名号之后,即便是他也时常会遭到无妄的追打。愤怒的草原人会请来猎队,企求能捕杀他们;草原上的勇士也慢慢将彰显自己勇武的目标改成了“杀死异种”。那段时间,他因为缺少防备而频繁地受伤,但并不太疼。他想起来,自己是比长河要不怕疼的。那么那天长河流了那么多的血,大概真的疼得快要死了吧。

偶尔有人会发现,他们居住的地方在喀冉吉。于是,这片深渊从未停止过吞噬或勇敢或无知的人类。

只是它吞噬的方法不尽相同——

霍九有一天在深渊里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出洞去看,发现长河在把一个隗格女人像拖一具尸体一样,拖进了自己洞窟的帘子里。

那时他已经学会了剃羊毛,剃完之后给家里铺了地,还将羊分给了许多人吃。

进屋之后,女人的哭叫声没有断,好像满山的风生兽都被她惊扰,纷纷凝神在听。

霍九知道那是在做什么。

长河喜欢那个女人——或者说,喜欢玩弄那个女人。于是他把女人养了起来,还为她做煮熟的食物。需要发泄的时候,女人总会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然后又被他送回去,在温水里洗干净,再养回之前的好模样。

风生兽们也慢慢知道了那是什么。他们躁动着,羡慕着,纷纷想要效仿,便开始在山外抓捕女人。只是他们抓回来的女人总要先给长河看过一遍。

深渊下的,和长河养着的女人多了起来,最开始的那个女人,就这样慢慢地被冷落了。等长河想起了她的时候,发现她怀里多了一个丑陋至极的小东西,正在用力地吮吸着母亲的乳房。

一个婴儿——是一个正常的婴儿。

霍九也记得那一天。

女人,仍然像一具尸体一样,被面目扭曲着的长河拖到了洞崖边。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哭叫,只是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孩子,用属于母亲的柔软手臂,怀抱在她并不宽阔的胸前。

风生兽们又被惊扰了。他们从自己的女人身上离开,来到洞口,看他们的“首领”,他们的“朋友”,要对那个女人做什么。那个女人遭遇了什么,他们的女人可能也要遭遇什么。

他们住在深渊里,可也只距离崖顶下一点点罢了。再往下是什么呢?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但是下去的人,

都从未回来过。

女人和孩子一起,就这样被扔了下去,两团白花花的肉,飞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然后,霍九也张开翅膀,飞掠下去。

他自己堆放东西的洞窟在深渊更下层,更加阴暗寒冷,异种很少会去到那样低的地方。可对于整个深渊来说,那里恐怕也还未到达它的一半。

女人便摔在他洞窟的不远处,后背已然血肉模糊,怀里却还紧紧搂着安然无恙的婴孩,正在大张着眼睛吃手指,嘴里不时发出软糯的呓语。

长河在书里学了那么多东西,却没有学到男女**会生出婴孩。

而他痛恨孩子,尤其是正常的孩子。

霍九落到女人旁边,发现她还有一口气在,一只眼睛半睁着,喉咙里竭力发出嘶嘶的声音,手指也在颤动。

他想起那些在爪下濒死的母牛,又或者被靠近了巢穴的母狼。

他还想起了霍三友和他的家人。真奇怪——他们是两个男人,却有两个孩子。

霍三友刚捡到他的时候,他见到的那两个人类幼崽也像女人怀里的这个一般大。

女人在无声地祈求他,祈求保全这个孩子。霍九明白她的意思,默默蹲下来,等女人的气息慢慢消失,然后从她怀里抱出了那个小小的生命。

抱在臂中,比他想象的要沉重一些。

往上飞的时候,他选了另一边的路,以便避开长河他们。可他还是听到了远远传来的,连绵起伏、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叫喊。女人会生下孩子——那些风生兽刚刚知道这个事实,而孩子都可恨。他们跟随着长河,将巢穴中的女人杀死,又将利爪剖入她们的腹部。有的尸体被扔下了深渊,有的被堆到崖下另一边的一个见不到光的大坑洞中。

霍九远远地听,又好像看见了一切。

他闭了闭眼,只是往上飞。

“这里有水!”

江雪祁从洞口探出半个身子,背上已经被蹭上了一些灰。他身上又裹回了那厚厚的几层衣服——上面有些地方被弄脏了,拿雪水草草洗过,现在勉强穿着,他也没嫌弃。防雪廊所在的这面背风坡上有一两个洞口,一个看起来是当时工人挖来歇息用的,另一个只有半人高,入洞听见有潺潺的水声,往深处走了一段时间后,洞身渐高,竟发现了一口暖泉。因为洞口太小,霍九翅膀进不去,只能在外面蹲着,见他出来,先用爪子扒拉上了外面的山壁,扬起翅膀保持着平衡,伸手要接住他。

“里头有温泉,大概和我们那间屋子一样大,好像还挺深,”江雪祁扣上他的手臂,被他牢牢抓住,相当熟练地抱了起来,“你要是能进去,也能洗个澡。”

霍九道:“我洗过了。”

雪水洗澡,也只有霍九这种铜皮铁骨能干出来,江雪祁根本受不了,但找到了这么个地方还是很高兴,继续道:“泉边上还长了不少野草,有治外伤的,我摘了一点,回去给你用上。”

霍九后背的伤口虽然遭到了一些额外的袭击,但鳞片其实已经在长了,好也要不了多久,但还是应道:“嗯。”

江雪祁被他带回防雪廊中,放了下来。

霍九道:“等我一会。”

路上霍九和他说了,存放的冷冻兔子已经告罄,他要去重新抓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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