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噩梦（1 / 2）

“椿！魏椿！”

“醒醒！”

魏椿猝然睁开眼，看到一片漆黑的毡车车顶。

一只手在摇她的手臂，看到她醒来，才停下动作，转而安抚地把她拉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阿克维蒂……”

因为着急赶路，如果没有碰上合适的扎营点，他们多半就在毡车上休息。阿克维蒂与魏椿宿在一起，这天半夜却听见她说起梦话来，言语中带有哭腔，怕是发了噩梦。

“没事了，椿。我在这里……”

魏椿靠在阿克维蒂身上，好一会儿才从那似幻似真的景象中缓过神来。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握住阿克维蒂的肩膀，扭过脸来和她贴了一下额头，又移开了少许，看着她黑暗中釉玉一般的双眼。

“我梦见启明哥哥了。”魏椿勉强笑了笑，“我好久没有梦见过他了。”

“其实我都快要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魏椿松开阿克维蒂，与她并肩靠在毡车壁上，摊开身子，“你还记得他吗？小时候他都不爱和我们玩，老要找爹……舅舅看书。但我们三个一起去山坡上看过星星。”

阿克维蒂的声音好像湖面上的一缕涟漪一样轻：“我记得那晚的星星。”

“是啊。可是我却梦到他了。”魏椿感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还未褪去，抹了一把却什么触感都没有，“他长得和我们一样大，有汪停那么高，脸色也和他挺像，一直闷闷不乐。”

“见到他，我多高兴呀！那太像真的了，梦里，我从毡车上一下来，就看到他站在对面的山坡上，还在放羊呢。

“他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好。我想叫他跟我一起回家，一起回京城。”说到这里，魏椿回忆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他答应了。于是我们立刻转头回程，一直走，一直走。”

“终于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却……变了一个样子。”魏椿声音慢了下来，一句句说得艰难，“我父皇不见了。”

她的哥哥，魏启明，在梦里看起来总是不太好接近的样子。可她能感受到，哥哥很爱她，对她其实也很温柔，很温柔。

父皇不见了，宫内宫外都一片大乱。她想要找到父皇，于是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

她一直走，一直走，穿过许多道宫门，迈过许多门槛，朱红宫闱，亭台锦绣，卷帘纱帐，一条条红色廊柱渐次后退，她推开最后一道门，越过屏风，掀开纱帘，然后在一张木床上见到了她的父皇。

可那不是，那不是，那不该是她的父皇……

床上的那个人，穿着五爪金龙明黄锦袍，可一层人皮竟被生生剥下，只剩下连筋的肉附着在骨头上，还在微弱地起伏着。

她感到通体冰凉，手脚僵直，几乎是落荒而逃。她冲出门外，却看见她的启明哥哥，骑着一匹赤鬃宝马，在马背上高高地看着她，神情却不再是了无生趣的模样，甚至有几分笑意盎然。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那是父皇吗？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那与你……有关吗？

“小椿，快来。”哥哥微微敛去笑容，弯下腰，向她伸出手，认真又温柔，“快上来，我们走。”

“哥哥。”她看了身后一眼，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那，是你，那是你……”

“是我。”哥哥说，声音郑重了几分，“我没有办法了，小椿。”

“……我没有办法不恨他。不然，为什么我一直躲着不回来见你，一直不见他呢？”

“是他害死了我娘……小椿，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快走吧，我送你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要一直好好的——”

魏椿后脑勺紧紧靠着背后的车身，硌得她几乎有些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清楚地认识到，方才的只是梦而已。

她不愿、不敢去深想梦里的启明哥哥对她说的话。相信了梦境，她现实里的梦就要碎了。

她大口呼吸了一阵，终于冷静了下来。

大概还是太想哥哥了吧。

所谓查探娲石的路上，汪停和冯英时常会单独行动，魏椿也能猜到一星半点他们背后的目的。

但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爹”——苏实，启明哥哥还有霍叔叔，究竟去了哪里。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早就不在了，还是那些在草原上一起生活的时光甚至只是被自己信以为真的一个旧梦而已。

她现在只想握紧阿克维蒂的手，然后探出头去，看一看外面的星星。

天光大亮时，又是在无尽头的草原上奔忙的一日。

若不入部落探查，时间大半都花在赶路上。沿途风光几经变换，风也越来越冷，在清晨与傍晚，都直像冰杵一样往人身上撞。走在诃赞境内时，还能见到不少青色草坡与野花开遍的河谷，等到临近隗格，及目之处却多为荒漠与戈壁了。

草地被大片荒漠占据的游牧民生活要艰难许多，大都聚在寥寥的草滩边上，放着绵羊、山羊，行路靠的多是耐旱的骆驼。这样行进许久，又换了一处扎营点，他们终于在大雪即将飘落在荒原前来到了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