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字(1 / 2)
“公子,你还是别进去了。”丫头银盏忧心忡忡地拉着江雪祁,“银盏不想明天给公子收尸。”
二人此刻站在驸马府偏院的柴房中,墙上还有一道暗门,如今它被打开,露出一条往下延伸的石梯来。
江雪祁半个身子已经在门里了,闻言哂道:“那记得给我烧点好吃的。”
银盏也知道劝不住他,乖乖松开手,看着驸马爷身上那一身粗布衣裳——这衣服是找柴房小厮借的,合身倒是合身,就是从这灰扑扑的袖口里伸出来一只雪白的腕子,着实突兀。
“公子,药记着先喝了。”说着,银盏又想起了什么,“还有,齐太医的事,公子可有安排了?”
江雪祁在京中这数月来,除了寻常应酬外,往来最多的,也就是太医院中人了。医理药理互通,江雪祁对丸药膏丹之类有所钻研,又见多识广,太医们自然爱跟他相交。近日齐太医在琢磨个新的方子,要寻他探讨一番,前不久已经来问了一回,不过江雪祁当时还未能下床,无法赴约。
“如果不急,就让齐太医再多等两日。”江雪祁扶着门框弯腰提起地上一个大篮子,“若有意外,按我交待的做便是。”
银盏叹气,点头,目送着她家江公子往里走去,默默把门带上了。
暗门后是驸马府旧主留下的地窖,原本几乎荒废,江雪祁想起来有这么个地方后,干脆用来金屋藏“娇”——达纳听他那日一言之后,当真找了个法子把青鹫给秘密送进了府中,如今便关在地窖房间改做的“牢房”里。
江雪祁提着篮子,里面放着一盅汤药和他今日的飨食,也有青鹫的——第一层隔板之下,还有一个关着兔子的小笼子。
走下一层,江雪祁举起火把来,点着墙上几盏油灯,又将火把插进了墙边凹槽里。地下阴冷,江雪祁伤口未愈,寒气侵入体内,他不禁感到几分不适,便原地站了一会儿,好等伤处去而复返的疼痛减轻。这时他听到地上传来“吱吱”声,一道白影却随即倏地窜出,江雪祁定睛看去,只见一条白蛇叼着一只肥大的老鼠缓缓从墙角游回来,邀功一般朝他抬起了身子。
这白蛇是几年前他在西南山中识得的,似能通人性,救了它一回后便爱跟着他,甚至跟着他离开了西南,如今若不用带它出门,便放它在府中地窖之中,以免吓到来客。
江雪祁道:“乖,上去,别让他看见。”便绕开白蛇往前走,直至走到一道铁门前。
铁门里头黑沉沉的,他皱了皱眉,刚要回身,又见到白蛇已经咬着盏火虫灯立在身后,咽喉处还鼓起了一个微微颤动的小包。
江雪祁无奈笑了笑,接过灯,终于去把铁门门锁给打开了,转身把东西都挪进了这个改造牢房里,然后把自己也锁在了里面,钥匙扔出了门外。只听白蛇在外面窸窣爬了一阵,应该是把钥匙叼走藏好了。他又掏出达纳给他的另一串钥匙,提灯走到房间的角落——
青鹫被原样绑了起来,倒是没再戴那顶鹿角雕首帽,正闭着眼睛靠在墙角。
荧光映照下,青鹫脸上半明半暗,隐约能见到他眉间颊边的两道伤疤。可现下他阖上的眼皮盖去了大半的凶厉之气,静静看去,他的这幅眉眼甚至可以说是英俊的,还极其富有野性的美感。
江雪祁暗叹一声,蹲下来把钥匙插进脚链上的锁孔。铁锁内刚刚“咔哒”一响,青鹫仿佛蛊虫发作的效力恰好过去了一般,掀开了眼皮。
青鹫一动,江雪祁就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脚腕——青鹫的“小腿”长得如同鹰脚,却也有人骨粗细,脚腕处堪堪被江雪祁一手抓过,登时僵住了,脚爪都微微蜷了起来。
江雪祁飞快地将另一把锁也打开,抬头看着他道:“醒了是吧,醒了好。你先别动,我给你解开手上的绳子,解开了以后可别杀我。”
青鹫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他平缓地眨了眨眼睛。江雪祁转到他的侧面,把他被缚的双手拉出来一点,好不容易才解了绳。
同上次一样,绳子一解,静得像尊雕塑的青鹫仿佛突然活了一般,手一挣,险些把江雪祁掀翻在地。他连忙退了两步,看青鹫又几下把翅膀上的绳子解开,松筋骨一般甩了甩。
江雪祁不敢妄动,便坐在一边观察。青鹫走到门边往外看了一眼——地上已经不见钥匙的踪影。他又握住铁柱尝试着晃了晃,低头仿佛确认什么一般静了一会儿,便转头回到了那个角落去,再没看江雪祁一眼,像是他完全不存在一般。
还没等江雪祁打算要干些什么,他带进来的篮子突然动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慢慢起身把篮子提到了青鹫跟前。
“你饿不饿?给你带了吃的。”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江雪祁还是坚持和他交流,“汇胜楼专用兔肉,和你之前吃的应该不太一样。”说着,他把第一层隔板拿起来放到一边,从底下拎出一个笼子来。里头一只肥硕的灰兔抖着耳朵,看到搁在笼外的一只庞大的鹰爪后,吓得一头撞在了笼子的另一边。
大概是闻到了猎物的味道,青鹫终于转过头来,先看了江雪祁一眼。
江雪祁笑道:“我也饿了,你自便。”便端着属于他的那些汤水饭菜缩回了他自己那个角落里去。
他先把那一盅已经放温了的药给灌了下去,然后象征性地夹了两口菜,留神观察着对面的情况。青鹫很快就搞明白了怎样打开兔笼子,然而笼门打开之后,那灰兔并不出笼,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要把自己死死挤在角落里。青鹫泰然自若地把手伸进去,捏着吓得一动不动的兔子的后颈皮把它提了出来。一手轻轻抓着兔子放在膝上,青鹫一手在篮子里掏出了一把短刀。
这把刀是达纳叮嘱他要放进食盒里的,说是青鹫的用餐工具。青鹫用刀显然十分熟练,先是一下割断了灰兔的喉管,随后利快地沿着还在**的兔子的脊柱将皮肉齐齐切开,袒露出里面的一排排骨头与鲜嫩的红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