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中无日月（2 / 2）

“鬼域既无日月，又哪来的时间，我也不清楚。”谢游微微垂眸，道。

休云北与他相识多年，哪里不清楚这人在避重就轻：“你是不是在那里困了五年？”

谢游不说话，摇头。

见他不言，休云北也怕戳到他痛处，转而道：“如今战事已歇，我们过年时左右无事，你便找我们来吧，也好让大家放心。你可知你下葬那日，堆烟差点砍死李漱泉？李漱泉也不知道躲闪，要不是我们还拦着些，恐怕他也没法定亲了。”

“烟儿一向护我。”谢游笑道，“若是你们年节来时，让漱泉一起吧。”

看休云北似是要反对，他道：“总归是朋友，此事不是他错，我现在也好好的在人间呢。”

休云北叹息一声：“好。”

三人回了大唐，哪怕叶双微与追命再依依不舍，也得回去一趟，叶双微还要去找些药材带给谢游。

谢游最终找到了那块紫檀木的卖家，可惜那块紫檀木不够大，难以制作五弦琵琶。

倒是去给苏梦枕看病时偶然提起，第二日苏梦枕便让杨无邪送了把小叶紫檀背料，头花、珍子、凤枕等都为象牙的五弦琵琶给他。

谢游大喜，当即轻拨了两下琵琶琴弦，音色明亮清澈，实在是难得。

他不客气地收下，就当是诊金。

苏梦枕的病太多太奇，光是其中一种便能让一个健康的人病死，但在他身上，似乎刚好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若是贸贸然医治，恐怕会破坏这平衡，苏梦枕才是真的没救了。

谢游寻遍医书，誓要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来治疗苏梦枕，不过看他咳疾严重，就先以蜂蜜、化气兰、柿霜等药材配成药丸，可缓解咳嗽，让苏梦枕这个年好过了些。

一月过后，无情的双腿知觉已经慢慢恢复，只是久不行走，短时间内难以站立，只能辅以按摩针灸，疏通经络，再配合复健，短时间内不可能马上恢复，再经几月的训练，大约就能与常人一样行走了。

谢游见他已能拄拐慢慢行走一段时间，便也放心。

前面省去了紫檀木的费用，他打算着在这京城中买套宅子，不然过年时十几个人，难道都到神侯府来吗？岂不是反客为主了。

他也不缺银钱，之前在江南虽多为义诊，但也有大户人家找他看病，再加上他当时离开枉死城时，卞城王送了他好些东西，不止像“义金兰”这类奇物，还有大量金银。是以京城房价虽贵，他也能买得起一套大宅，足够住下十来个人。

不过苏梦枕那微微出了点岔子。

十二月初八那天，谢游照旧去了金风细雨楼，为苏梦枕把脉。

但一搭上去，谢游便觉不对。

他问道：“你早上吃什么了？”

“今日当然是腊八粥。”苏梦枕答道。

“喝完了吗？”

苏梦枕摇头。

谢游冷笑：“那粥被下了药，虽然无毒，但是和你以前中的药一混，便成了有毒之物。要是你喝完了，恐怕才是真完了。你身上可有外伤旧疾？”

苏梦枕思索一下，道：“左腿上有处伤口，当时被淬毒暗器所伤，但立刻便把那处剜去了。”

“让我看看。”谢游让他半坐到床上，褪了他的鞋袜，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裤管往上掀而不碰到皮肉。

他半蹲在床边，仔细看那骇人的伤口。

那处伤本已结痂，现在不知为何，又开始充血，且边缘泛着不祥的黑色。

谢游当即点了他小腿上几处穴位，让毒素不再扩散，又拿出自己的金针准确地扎下去，把毒素逼到原处。

谢游放下他的小腿，从自己的药箱里找出一把薄薄的刀片，拿火烤了烤，打算上手。

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卷了卷，让苏梦枕咬着。

苏梦枕眨了眨眼，接过手帕，咬到嘴中。

帕子上还带着点余温，凑近了能闻到一点药香，有点像谢游身上的味道。

谢游道：“来不及给你用睡圣散了，你且忍一忍。”

他说完，便把苏梦枕腿上那块发黑的坏肉给剜了下来，手起刀落，十分迅速。

当日苏梦枕自己割肉时也面不改色，此时也是一样，只是拳头猛地攥紧。

谢游又在伤口处撒了些药粉，但很快被血水冲淡。他不由皱眉。

他又多加了一针，只不过不是金针，而是直接从手套夹层中拿出来，原本大约是藏于指缝中的。这一针下来，苏梦枕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暖意，仿佛气血回升。

伤口处的血很快不再流，谢游给他再上了一次药，用纱布缠住。

他此时才舒了一口气，将沾了血的手套取下来，拿手背擦了擦汗：“还好发现的早，不然你这条退别想要了。”

苏梦枕拿下手帕，郑重道：“多谢先生。”

“别谢我了，赶紧查一查粥都经了谁的手，到底是哪个贼子要对我的病人下手。”谢游冷冷道，面上带了一丝杀意。

苏梦枕一愣。他是第一次看见谢游露出这样的神情，五官愈发艳丽夺目，倒是有些像……红袖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