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1 / 2)
一道刺目的闪电劈过,豁地在浓墨般的夜空撕开一道口子,德庆殿被映得雪亮。殿中伺候的宫人们慌乱地忙碌着,有端盆的、有打水的、有止血的。电光转瞬而逝,每个人的脸上都似浮现出惨白的颜色,目光尽数汇聚在床上痛苦的郭良仪身上,有惊讶,有惶惑,有恐惧,也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此夜,怀孕不足两月的郭良仪突然小产。
床榻之上的他脸色惨白,发丝湿湿的糊在脸上,全身疼得颤抖不已,眼神涣散,嘴里不断念叨着:我的皇女啊……我的孩子……保孩子……
这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意气风发、嚣张跋扈的郭良仪。如果他能诞下皇女,不说君位,昭训之位总是有望的,膝下有女傍身,再不济也是个太君,日后陛下驾崩也不用殉葬。而如今皇嗣没了,身子能否恢复都是问题。
殿内已是一团糟乱,慎贵君踏入内殿,微微蹙眉,急忙以锦帕捂住口鼻,差点没呕吐出来。且不说殿内的血腥之气弥漫,雕花大床那金丝楠木上的纹路几乎是被血浸透,勾勒出极妖娆、极可怖的图案,一下子便迫得人心惊,而床榻下那蟠龙合欢被更是尽数被鲜血洇透,让人不忍目睹。
郭良仪的贴身宫侍秀儿正带着几名侍奴匆匆给郭氏换上一身干净的寝衣,又换过一床松软的被子,拿了热水给他擦拭,不消一刻,那赤金云牙盆里的热水就染得鲜红。
“郭良仪怎么样了。”慎贵君见一名满脸哀惶的宫侍捧着那血迹斑驳的寝衣经过,只觉得一股子的血腥之气直冲上来,差点再呕出,却也生生忍住,唤了秀儿问道。
秀儿是郭氏的陪嫁,人如其名,生的清秀可人,脸上的泪痕犹在,双眼已是哭的红肿不堪。
“蒋太医说性命是无大碍的,只是,只是,以后怕是不能有孩子了……”秀儿的声音越发低小下去,伴着一两声隐隐的抽泣。
慎贵君闻言,心中暗喜,幸灾乐祸地看了床上那抹娇弱的身影一眼,心中暗自思索,如此便不能怀孕了,恐怕郭氏日后的宠爱,也是大不如从前。
小賤人,叫你猖狂,狐媚惑主,真是活该。怀上凤嗣已是让六宫忌恨不已,若是躲在自个儿宫中悄悄生下孩子也就罢了,偏偏还不知收敛,惹人嫌恶。一个小小良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这次栽了跟头你是休想再翻身了!
秀儿告了退下去,慎贵君举步便要走上前去,香儿慌忙拉住他,劝说道:“君上玉体,万万去不得,太过恐怖了。”
这殿内血腥之气如此之重,闻着都感觉十分难受。再说,这郭良仪为人向来跋扈,突然失去腹中胎儿,精神状态极其不好,若伤到君上,可如何是好?
慎贵君恍若未闻,眼波一转,已将殿中的诸人诸事收入眼底,忽而心头一动,眼睛便牢牢迫住了桌案上一把精致的小扇,再不动声色地看了郭良仪一眼,唤过蒋太医上前:“蒋太医,郭良仪骤然小产,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太医是太医院院使,虽然年过半百,但经验老道,又是最擅长夫产千金一刻,素来深得凤后与慎贵君的信任,此时她也不敢犹豫,忙回禀道:“回君上,良仪一向身子弱些,不过也不至于如此,骤然小产,似乎,好像……”
见她吞吞吐吐,香儿厉声喝道:“好像什么?君上在此,有何事说不得!”
蒋太医本就恐慌,被香儿一喝,慌忙跪下道:“是…是…良仪像是中毒所致,但微臣已经查验过药方、膳食,并无差错,微臣万万不敢欺瞒君上,但求君上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