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森林-陌生的母亲(1 / 2)
寂月森林的边境鲜少种植明花,所以边境的光线弱到只有视力强的人才能够看见前方的事物。但是寂月森林的中央,宫殿所在的古树周围到处都种着明花,在晚上散发着不刺眼的柔光,让精灵即使在不需要出外的夜晚也看得见外面的情景,方便了夜间值班的精灵侍卫。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明花只有在精灵族所在的地方才能够茁壮生长;曾经有一个与精灵族交好的魔法师得到了明花的种子,却怎么也没办法在外面种出这个能够在夜晚发光的花朵,种出来的是一种怎么看都只是很漂亮但也算很普通的花。
雷秋记得雷华在发现明花时特别开心的样子。他拿着那个世间仅有的,名为相机的工具为各式各样的明花拍照,然后把印制出来的,他称为照片的特殊纸张别在了一本笔记本里,上面描述着明花的神奇之处。言辞之间不华丽,但是让人感觉到十分真实,让雷秋看了立即喜欢上了这样的叙述方式。她在练习拍照技术时也在夜半时分来这里拍过明花,为那个文章增添了数张参考照片。
【摄影师要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一些细节、一些瞬间,落在了相片里成为了永恒静止的画面……那时候我会忍不住骄傲地说:你们太粗心了,看看!我看见了你们所没看见的!看看你们错过了什么!】
她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能够让住在同一个地方数十年的人经验:啊!我怎么都没发现,原来我住的地方有这样的景色呢?
那是一个光是让她想到就觉得兴奋的念头!所以华叔,我想我是真的喜欢摄影的,也向往成为和你一样的旅游记者,不存在你所担忧的局限呢!
在树梢间纵跃的秋想了很多,尤其想着将来在外面会遇上什么样的冒险,等她落在了母亲的屋子前的阳台时,她脸上是因为回忆和向往而忍不住的微笑,怀念且温暖的,让开门的精灵女士不禁愣住了。
她想她是认识这个混血精灵的,毕竟是她生的女儿,就算已经快要四十年没见面了,但她还是记得女儿长什么样的。她想过的,那个带有污秽人族血统的女儿可能和她可恶的父亲一样,阴险狡诈、可恶贪婪,总之没有任何一个正面的形容词,却独独没想过,这个和她长得有点像的女儿也能够露出这么美好的笑容,站在她的面前时显得应该很熟悉,但却又十分的陌生。
晚上好弥丽妮女士,如果打扰到您的休息,我在此先给您道歉。温和有礼,和她印像中那个无礼又总是冷着脸的少女有着天壤之别。
弥丽妮已经太久没有接触到这个女儿了,她对这个女儿的印象还停留在大约四十年前的晚上,那个笑着也哭着从祭坛处振翅离开的身影。那晚之后不少精灵过来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但她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桉;那时的她已经很少看见这个女儿了,似乎是从女儿二十五还是三十岁就决定离开长老们的屋子开始吧?她想在那个女儿前来参拜精灵王时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是所有在隔天夜晚筹神祭中得到翅膀的精灵都过来参拜过了,陌生的女儿却一点要来参拜精灵王的意思都没有,之后更是一直都没出现在精灵们的面前。
直到今天,抬头挺胸地站在她的面前。
长老曾经想过让侍卫把她带来参拜精灵王,但最后还是决定算了。混血精灵在精灵族里是一个很尴尬的存在,无法被接受,但也不可以抛弃,只要混血精灵和精灵站的靠近,彼此之间就会出现一种难以言语的尴尬,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拦在了双方之间。精灵们也知道自己是这么对待混血精灵不太好,所以接待上也带着不想要再给混血精灵带来伤害的态度,因此那时候的长老觉得这或许会给混血精灵带来心灵上的伤害,便决定放任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闯入祭坛,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再出现的混血精灵,只让侍卫在远处观察,确定她不会引起祸端就好。
而弥丽妮以为会对她有怨怼的女儿,此时却是面色平静地看着她,说想要和她说说话。
这是第一次,母女俩可以说是心平气和地坐在桌子的两旁,面对面地说话。
弥丽妮女士,我想您应该记得,大概五十年前我从外面救回来了一个男性人族吧?雷秋见她点头并且面上隐约露出不满的表情时,便马上接着说下去,当然,我想您也知道,那个男人在苟延残喘了十年之后死了,死在我得到翅膀的那个夜晚……
那时我想过的,要是我和精灵族里的治疗师,甚至是和精灵族里任何一个人的感情比较好的话,或许我能够让他完全康复……我的魔力并不强,我很努力地施展治疗术想让他痊愈,但是病情拖了十年,还是让他走了。在察觉到这点时,我试图通过得到翅膀以得到更强的魔力来治疗他,但是太迟了。她看着面前板着脸的弥丽妮,这个和我相处了将近十年的人族男子,一个我以为会跟我可恶的亲生父亲一样可恶的人族,让我感觉到我拥有了一个父亲。
弥丽妮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在埋怨我没有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吗?
雷秋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陈述,在我心里他真的比较重要,这样而已。
这样的一句话,却让弥丽妮愣住了。
她讨厌这个女儿,她知道她会永远讨厌这个女儿,因为这个女儿的存在就是在提醒着她过去的愚蠢和不堪,即使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个新生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错都没犯,但是她就是没办法按奈在看见女儿时心里涌现的厌恶。在把孩子产下之后,她拒绝拥抱这个孩子,拒绝看见这个孩子,也同样拒绝为这个孩子取一个充满祝福的名字。
所以女儿的名字是替她接生的精灵导师无奈之下取的:秋天出生,所以叫做秋。如此地漫不经心。
她明明是如此讨厌这个女儿,但是为什么在女儿说出那句话时,她会觉得这么受伤呢?心里有着一种钝钝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痛,让她只能够这样看着女儿,无法动弹。
我的心里已经把他当作是我的父亲了。他在得知我没有姓氏的时候非常惊讶,以为精灵族是没有姓氏的,然后从我这里得知了我和您之间的事。之后,他考虑了很久后,问我愿不愿意继承他的姓氏。雷秋提起那个她从没见过的男人时,脸上的笑温暖得让她以为现在是夏天而不是转凉的秋天,他说虽然一个人族的姓氏在精灵族里不代表什么,甚至他的年龄比那时的我还要轻,但是从比例上来说他是一个长辈,还是一个快要迈入棺材然后没有一个后代的长辈。按照他的传统,他要有一个后代替他收敛尸体,替他继承他的志愿,并且最好每一年他的死期给他写点信然后烧了,他要是幸运的话灵魂能收到后代的信,他就能够愉快地看着他的后代过得怎么样了……然后在那边耍赖说他到死之前都没碰过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士,连个徒弟都没能够收养一个,难得遇到一个小孩但偏偏是年岁和人族不一样的混血精灵,一直在哭嚎着老天看他不顺眼要他绝后。
说到这里,她彷彿能够看见那个明明病得没办法离开床铺的男人,是怎么对一个异常无奈的少女撒泼的……这是她没办法给女儿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