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火令（1 / 2）

我是在渐渐大起的喧哗声中醒来的，起初意识还不是太清楚，只看到封闭的窗外隐隐泛着红光，等到依稀听到“走水”的惊呼声时，我才猛地清醒过来。匆忙套上外袍穿好鞋子，我几步奔到门口，却发现门竟然推不开？

我一下子有些懵，想不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虽然我是被拘禁在这里，但是平日屋门并不会上锁，只是门外有侍卫把守而已。我犹带几分不信，又用力撞了撞门，那门只是晃晃，确实被锁了。

慌乱之中，我只好转向窗户，但那窗户是从外面钉上木条的。我先用胡床砸破窗框，又用力砸向那些木条，几次撞击之下，一些木条裂开了缝隙，可胡床也报废散架。

透过木条，外面的情形就看得更加清楚了：不仅关我的这处院落，附近的殿室也已有黑烟冒出。这座废城平时疏于打扫，也没有足够的宫人和储备水源，大火顺着一地杂草燎原，即使我能听见有人奔走灭火的声音，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有人想起我来。

没有了坚实的器物，我徒手去掰那些木条，眼看着院子里的荒草和树都燃起了火苗，一个人影从窗户的缝隙间闪过。

“公主！公主您在吗？”清奴惊慌的叫声从门外传来。保夫人走后，她就被赶到了另一处屋里，与我隔离开来，现在这倒变成了幸运。

我连忙回到门边，拍着门板喊道：“我在里面！清奴你帮我把门打开！”

外面立刻传来几下金石撞击声，可随后就听清奴叫道：“门上锁了！公主，我开不开！”

为什么要锁门？一个不详的想法闪过脑海。但眼下却顾不上这些，我又立刻回到那扇破损的窗户边，喊清奴过来与我一起掰扯木条。可惜我们使了半天的力气，那一掌宽的木条才掰断了半根，根本不够我出入。

“别掰了，你再去找些人来。”火焰的热浪透过窗户一阵一阵卷来，我知道这样自救根本是杯水车薪。但清奴不愿留下我一个人，她犹在使劲，直到那粗糙的木头边把她的手扎出血来。

“没用的，等我们弄破这窗户，火早就烧进来了！”我猛推开了窗边的她，“不想死在这，就快点去找人！”

清奴踉跄了两步，终于醒过神来：“公主，您一定等着我！”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拔腿往院外跑去，顷刻间消失了踪影。

我又把那无助于逃生反而成为浓烟入口的窗户用被子堵上，退回了屋内，有些虚脱地靠着床榻坐在了地上。然而从目不暇接的变故中回过味来，我一下子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好笑：明明几天前还巴望着被赐死的，现在死期近在眼前，怎么又想着逃出去了？

大概是被突发状况激起了仅存的一点生存本能了吧，甩了甩脑袋，我于火蛇的包围中渐渐冷静了下来。莫名被锁的房门、在保夫人离去后旋即燃起的大火——如此巧合的事情若说是意外，只有傻子才信。这么说，是奚峥不想明着处死我，而改用暗中的伎俩了？也是，我的身份毕竟还在那摆着，要是下旨赐死，他对南朝和自己的朝臣都得给个解释。这理由太不体面，还不如来场“意外”，连带那计划外的孩子一起了结，干净利落。

想到这里，我已经不指望等人来救了。脱下外袍，我把之前来不及穿的衣服再一件件穿好，又仔细梳起头发。既然奚峥给我制造了这样一个舞台，我总该穿戴整齐地退场。这期间，那堵窗户的被子也终于被点燃，飘落的棉絮合着火星掉进屋中，在地上蔓延开出一朵朵零星的红莲。

我坐回床榻，看着那些火苗，一时间有许多画面从脑中划过，思绪万千。可就在这时，院外又响起了人声，只听到清奴“这里！这里”的叫声，接着那房门哐当一声巨响，被从外面踹了开来。

大门应声而倒，一个高瘦的身影立在浓烟滚滚的门口。而从对方身后奔过来的则是清奴，她罩着一件不知从哪来的披风，湿漉漉的，正好保护了她不被热浪灼伤。

“公主！您没事吧？”清奴满面喜悦，她把我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事后便连连催促道，“快走吧！外面都烧起来了，要不是六殿下带兵进来，我都找不到人来！”

六殿下？我转而去看那个破门而入的人，这人用一手护着头，另一支手不停挥开乱飞的火尘，居然是奚峡！

“不，我不走，”我挣开清奴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我本来就准备求死，这场火来的正好。”

“公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清奴大急，也顾不得主仆之别了，拉着我的手就往外拽。可她力气不够，与我僵持不下。旁观的奚峡一皱眉头，大步上前，推开清奴的同时抓住我的衣襟就把我往墙边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