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曲(1 / 2)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以往读到这“古诗十九首”的开篇时,总觉得这描述离别的遣词造句略显平凡。如今坐在了远嫁的车辇中,才体味到:真正为相思而苦时,已无遣词造句的心情,剩下的,唯有最朴质的言语。
深吸了一口气,我把所有涌入脑海的离愁别绪都暂时压了下去,放下了挑起的竹帘。
送行的场面很壮观,宰臣以下的文武百官皆需相送,宫娥女使、 护卫武士……近千人的随嫁人员被彩衣和旌旗包裹着,华丽非常。然而在这许多人中,我却没看到修思。
也是,能说的都已说完;说不完的那些,从此只能默默藏在心里。我们已经不用再见了。
“公主,你怎么把帘子放下来了?”清奴钻进车辇里给我端上了一杯茶水,看见这闷热的车厢,有些不解。
我最早的贴身侍女在我成亲时便放了一批,待到我要北上和亲,又放了一批。清奴是我下嫁陆家后才从宫里陪嫁来的,虽然只服侍了我两年,但在这乌泱泱的人马里,却也是我最熟悉的了。
面对她的疑问,我没有什么想解释的。此时送亲队伍刚刚过江,沿途还都是南朝的国土,我只是没有兴致看着自己离它们越来越远。
“没什么,风吹的有些难受。”我淡淡一句后,不再言语——尽管这个理由委实蹩脚。现下正是夏季,延江的湿气让东风也带上了一丝爽意,我却说吹得难受。可我真的难受,不是为这风,而是为这样的八月。
两年前的八月,十里红帐将我迎入了陆府的正门,锦衣玉带的修思对我露出拘谨但柔和的笑容。两年后的八月,鼓乐华盖又把我送上了北上的路途,而在那一头等着我的新郎,还不知是怎样的一副心肠。
一夕之间,恍如隔世,我的心中怎能不忐忑不安?
奚峥,我新的夫婿,北帝的第三子,现下的储君。
我对奚峥本人的印象已经模糊,起初对他不若南朝人假想的那样粗俗,还有惊讶,最后则只记得他留给过我不愉快的印象。他在北朝似乎比较低调,没有多少事迹被传入南朝的宫闱之中,所以让人无从琢磨。
然而,这又怎样?我不禁自嘲地一笑。奚峥是怎样的人又与我何干?我既不是要去笼络他,更不是要去迎合他,尽管我答应了修思会好好活下去,可也不代表我要对这个毁掉自己所有幸福的人笑脸相迎。奚峥伤害我的一切,他自己也该有所觉悟才对。堂堂一国太子,若还会对我抱什么希望,岂不太天真?
就在这般左思右想中,日子缓缓流过——不,对于已不关心时间的我来说,根本也无从判断是否“缓缓”了。只是某一日,车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清奴进了辇内禀告我说,北军的大营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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