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殊(1 / 2)
元帝三十六年,冬至,雪。
一辆马车刚停在招云楼门口,管事的就主动上前迎接。招云楼生意极好,宾客满至,这管事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平日里倨傲得很,从不见得他有这么招待过哪位宾客,更不见得有这番毕恭毕敬的姿态,令宾客大跌眼镜。
这不,里头的客人就开始嘀咕开了:“这管事的赵忠平日里傲得紧,也没见他这么招待过谁,这车里面坐的到底是谁?架子这么大。”
有个小二边擦桌子边笑嘻嘻的说:“咱招云楼在乌鞘岭也算接待过不少大官了,你见过赵管家这么对过谁吗?乌鞘岭可不比京城,处处都是贵人,这马车里的想必是从京城外派到地方的大官了。”
宾客大为佩服,对小二说的话深信不疑。小二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笑得满面春风,连桌子都擦得更为卖力。
招云楼由四个部分组成,分别招待不同层次的客人。而最高层唤作楼外楼,据说招云楼是立阳夫人所建,楼外楼是立阳夫人的居所,立阳夫人是有名的倾国倾城,连带着楼外楼都多了一丝香艳的味道。不过招云楼火爆归火爆,依旧没有人见过楼外楼里面的天地。原因就在能进入楼外楼的人必须取得主人同意,而知道招云楼主的人寥寥无几。
楼外楼间,一番天地。
“二——姐——看——外面嘞————有马车——啊痛痛痛!”谢文清看着砸在他脸上的琴谱,一脸委屈。
那被唤作“二姐”的少女神情冷淡,抓着另一本琴谱的手指关节发白,一脸不耐:“消停点,出什么事了,需要我跟你对唱山歌吗?”
谢文清目瞪口呆:“不需要。”
“不需要就出去,吵死了。”左凉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琴谱,忿忿道。
谢文清急忙摇头:“不是的三姐,你快看看窗外,出大事了,是三哥!三哥他居然来了—卧槽,人呢?”
左凉在听到顾殊名字的时候,“哗”地冲出去。
谢文清对着左凉冲出去的背影,远远的做了个鬼脸。
诶,二姐的铃铛掉了。谢文清捡起来,撇撇嘴,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此时马车内一爽朗男声响起:“既然到了,怎么还不下去?”
“没人请我下去。”
“你架子要不要这么大啊?以前也没见着你有多高冷啊?”
“要你管,啰嗦死了。”坐在和苏瑜成对角线的少年揉着太阳穴,强忍着没跳起来掐死面前这个从上车嘴就没停过的人。
苏瑜蹭了一鼻子灰,还不死心:“喂喂你怎么这样啊?咱们还是不是好哥们了?是好哥们还坐那么远,来来离哥哥近点儿。”
“滚。”
“别这样嘛,哥哥抱。”
少年猛地一惊:“你想死吗?”
苏瑜一脸惊恐:“你想对家慈做什么!”
少年被气得头往后仰。
此人正是顾殊。
顾殊姓顾名殊,字青珩,本是个天生的富贵闲人。爹是外姓王,娘是半朝座师的嫡女,书香门第出来的名门闺秀,家里头有权有势,还长得不赖,最刻薄的人也能骂上一句“小白脸儿。”可惜资质有限,打娘胎里就患上了寒症,偏偏家里是靠打仗发家的,世代承袭不得有误。既然不能习家里那套自创的正阳功夫,以后的未来估计也就是当个挂名将军,一辈子衣食不愁安养天年,不必像他爹一样一辈子战战兢兢,唯恐君王猜忌自己还得鞠躬尽瘁干不好还要以身作肥料,仔细算算倒也不错,上面的人也歇了口气。
这顾殊一生出来,就没受过一天宠,爹娘倒不会对他横眉瞪眼的——想横眉瞪眼那也没机会,还没等王妃做完月子,前线就打仗了,定北王毅然决然的舍小家为大家,出征去!
没想到王妃看着斯文,骨子里却是个反的,一听定北王想把孩子丢给她照顾自己做闲人,王妃不干了,当即上演一出“千里走单骑。”英武无比,天天快马加鞭,一点也不像还在坐月子的,一进定北王的驻军地,便慌得定北王赶紧把沿路收集来得所有兵书阵法全收起来,谁知还没动手,王妃一袭轻甲,背后一把苗刀,柳叶眉倒竖:“你个,负心汉!”
当天定北王就被一帮“听说王爷在老婆九死一生生下世子居然还在外面乱搞不顾家庭之后愤怒的弟兄”十分仗义的蒙麻袋揍了一顿。
王爷王妃就没回来。
顾殊自小没了父母,便被宫里人接了去。这话听着是有点瓜,又因着他寒症不能练武,便被同龄的瓜娃子取笑,偏偏跟顾殊玩在一起的又不是一般人,打是肯定不能打了,要打也打不过,久而久之,顾殊也就磨砺出了“你气我不气”的淡然,颇能唬人,加上礼仪这方面学得太过标准,整个人的气度又不会太娘,文章又写得好,将来的科举绝对有他一份!十三岁那年,在所有人的眼里,除去不能习武这个bug,顾殊简直就是世家公子标杆,未来整个京城少女偶像!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顾殊不知道为什么抽风,好好的公子不去做,非要去当什么“江湖人。”为了逼太后放手,甚至跑去找护国寺刚要下山游历的子虚大师,嚷嚷着要带发修行,把太后吓坏了,赶紧撒手,不想不只是顾殊一个人走,风华楼大学士之子苏瑜也跟着溜了,礼部尚书的宝贝儿子谢文清也不见了。想着少年人吃不得苦过几天就回去了,谁知子虚大师也是个快活人,游历了十年也没回去,大有还俗的趋势,因着顾殊的寒症,几人没敢太浪,能忍则忍,严重了直奔顾有钱的江南别院,除了顾殊苦大仇深,其余人快乐的放假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