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闻流言芥蒂初萌（1 / 1）
一回到阎罗殿这边，一忘看见青木，就飞奔过来，对着青木行了个礼：“老大。”青木发现，自从她让一忘改口不要再喊“阎君”以后，他就一直叫自己“老大”了。又见她向不萌行礼：“姐姐来啦。”不萌朝他点点头。青木却皱起了右边的眉毛，然后用一种极具杀气的眼神盯着一忘，不动声色地问道：“姐姐也是你能喊的？”一忘被她这么一看一问，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不萌揪住青木手上的一角衣服，青木回头看她，目光回复如常，不萌对她笑道：“不要介意啦。他喊的姐姐和你喊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不行。”青木声音虽轻，态度却坚决。连这个也不行？站在她俩身后的兜转心里直发笑。刹界里面互叫“哥哥”“姐姐”可太常见了，看来不萌是摊上一个难搞的角色了。一忘，这就是你不懂事啦。”卞城王从一忘的身后出现，一下搭住他的肩膀，指着青木说，“这位是老大，”然后指着不萌说，“这位是老大的小姐姐。”他两手拍在一块，一本正经地总结道：“所以，你应该叫她‘大姐大’。”青木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卞城王的第七殿离阎罗殿较近，也常帮着处理阎罗殿的各种大小事务，和一忘来往频繁，十分投缘。她现在怀疑，一忘的嘴皮子就是跟卞城王学的。
“大姐大。”一忘领会般地再向不萌重新行了礼，不萌也被逗笑了。青木问一忘：“你急匆匆地跑过来有什么事？”“边走边说。”一忘刚要说就被卞城王捂住了嘴。一忘要说的就是宫殿已经修好的事情，但其他小红刹还在场，现在还不是可以向其他小红刹公布阎君身份的时候。于是卞城王吩咐一忘把小红刹带去之前的住所，自己则带着青木和不萌二人去看宫殿了。
新殿距阎罗殿三百米远，坐西朝东，分为前殿、中殿、后殿。各有三个宫室，共有九个宫室，三个大院落。按照青木的想法，前殿用于理事，中宫室为议事堂，左宫室为档案室，右宫室为金库。中殿的大院落又分成一中两小三个院子，左右两扇院墙将左中右三间宫室分隔开。中宫室为主人也就是青木的寝宫，左宫室供客人居住，右宫室是膳房。后殿对于中殿而言，更加私密。中间宫室仍然是用于休憩，左宫室是藏书阁，右宫室是茶水间。整个大宫殿以及各个小宫室的名字，青木还没有想好，一忘和卞城王总在催她快些想，至少要在七月二十二日入住前想好，因为制匾还需要时间。青木并非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几天闲着的时候都在想，可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
三个人在里面绕了一圈，要出去时，碰上一忘走进来。一忘对着青木拱手，道：“老大，做面具的材料已经分到大姐大以及其他红刹姐姐的住的客房里了。”不萌看向青木，青木对着一忘是一本正经，对上不萌却是一个笑脸，知道不萌对阎界的百鬼夜游和做面具都还不太了解，她拉上不萌的手，就带着她往给红刹们安排的院子去了。只留下一忘和卞城王在新殿里面。一忘望着两人出去的院门，感叹道：“看来帝君大人安排的牵头会真能缓和咱们阎界和刹界的关系啊。”卞城王听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道：“非也，底下的小喽喽再怎么牵头也是没有用的，必须要从主君这样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入手，还必须要不萌这样的天仙之貌。不然，都是白费功夫。”见卞城王分析得头头是道，一忘连连点头称是，然后两个人就去新殿后面一百多米远的鱼塘看鱼了。
此时，青木已经陪着不萌回到了她的客房。虽说是专为不萌准备的客房，可不萌只在这里洗过几次澡，都是在青木的房里睡的。考虑到面具要保密才好玩，今晚不萌就要在客房里睡了。两人站在一张长约一米，宽约半米的书桌旁，桌上放着一团白色的泥状物，泥状物旁边是一个有着各种颜色的颜料盘，还有一支画笔，这些就是所谓面具的原料了。
“要怎么做？”不萌问背着手站在身左的青木。青木笑眼看她，答道：“简单：只要伸出两只手，放到这团泥里面，然后闭上眼睛，想象一个你觉得最恐怖的鬼脸，过一会儿，睁开眼，这团泥就会变成你想象的脸型面具了，之后，就要用这支画笔蘸上颜料给白面具上色，当然如果你觉得不上色效果更好，就可以不用上色。”青木举着两只手放在那团白泥上面，就像在烤火一样。“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会吓到自己？”不萌问。青木眼睛一亮，收回手来继续负在身后，狡黠地笑道：“就是这样才好玩呢！”不萌似乎是害怕自己做面具的时候被吓一跳，于是两手抓住青木的右手臂，靠在她身上：“唉，还要上色，给的颜料都是血腥系的，真吓人。”青木只感觉心里被抽了一下，很自然地伸出右手顺势搂住不萌的腰，顿时觉得有一种暖暖的东西填满了自己的整个胸腔，耳朵里只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根本不知道不萌在说些什么。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不萌看到青木突然不说话，转头看她，发现她脖子到耳根附近有点发红，以为是自己靠着她让她有点吃力，于是站直回去，抓住她的两只手让她把身子转过来，正对着自己。青木看着不萌，感觉眼眶边有点灼热的感觉，听见不萌问她，答道：“没事。”却听声音都有点嘶哑了。看着不萌上下察看着她的情况。青木缓缓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些。
“是不是背上的伤还没好？我送你回阎罗殿。”不萌面露担忧的神色，伸手去摸青木的左脸。青木稍稍冷静下来，往前轻轻一倒，不萌就把她接住了，双手环住她的后腰，青木没伸手，只是下巴架在不萌的肩膀上，觉得神思有些混乱，仿佛能看见自己紧紧抱住不萌，越抱越紧，一刻都不想放开。这是什么？青木近来，总感觉脑子里住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这个自己总想做一些过火的事情，让残存理智的另一个自己有些无力控制，但是，这些事情做了之后，自己非但不会不开心，还会感到十分满足。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而且只针对不萌一个人。青木或许还未意识到，她如此喜欢和不萌发生肢体接触，不仅仅是出于对温暖的渴望和对陪伴者的依赖，更深层的，是因为一股在不久前新生又迅速成长起来，如今已经势如破竹的欲望。
听到不萌要送她回阎罗殿，她才立刻清醒过来，一口回绝道：“不行。”平时当然是欢迎至极，但自己之后要在房间里做面具，阎罗殿的人也在为装饰环境而忙上忙下，很多地方差不多完工了，不能出门乱走动。她好好地跟不萌解释了一番，不萌也就放弃要送她回去了。说了会儿话，青木就回后殿做面具了。她要赶在天黑之前做好，不然还真是会吓到自己。做好面具之后，她找了个柜子把面具藏了起来，然后便休息了。
“咣——咣——咣……”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阎界里便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敲锣声。出于保持百鬼夜游区域的神秘感的目的，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使法力让自己直接去到今天的活动场地，刹界来的人还不知道具体的场地在哪，青木也派了女阎罗去直接把她们带过来。
小阎罗们都按不同的殿站成十一个方阵，最中间的是阎罗殿的小阎罗，阎罗殿人要多一些，横排二十一个，竖列二十一个，一共有四百四十一个人，一忘站在第一列最右边的位置，身边就是站在第七殿方阵最前面的卞城王，两人说说笑笑的。十殿小王后边的方阵都是横竖二十人，一个方阵就有四百人，加上站在高台上的青木，阎界一共四千四百四十二个人，除了去接小红刹的十个人，都集齐在这边了。青木每年都化不同的形，今年用的是真身，也就只有阎罗殿的小阎罗才有幸见过，其他殿的还是第一次见，都在下边窃窃私语：“今年阎君居然化了个女形！”“阎君女形也是柔中有刚，英姿飒爽啊！”“眉目之中皆有英气啊！”“那双大眼睛似有万里星河，又好似有万丈柔情啊”“你可真会夸！太对了！”“真的是女形吗？胸膛却很平诶……”“闭嘴啦你！”“就你有嘴，一天叭叭的。”本来小声的议论又开始演变成小小的争吵，但没过火。
不萌等人被带到这边，从队伍后边走过时，正好听到这些话，不由得嘴角上扬，青木果然是担得起这么多人的喜爱的。她慢慢地跟着境迁往青木那边走，看着这站得横平竖直的队伍，不萌注意到，这几千人今天穿的都是同一套衣服，底色是天空欲雨未雨的浅灰，掺杂着似有若无阴郁的淡红，红灰的底色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虎从身后探身出来，黑色的条纹遍布全身，虎头在黑色腰带往上的位置，目光警惕，往衣摆右下方的黑石后看去，似乎黑石后后它想要的猎物，大半个身子盖满前胸，两只前爪交叉着，有一股蓄势待发的气势。后半个身子盖过左肩，两只后爪在背后踩着一块黑色石头，微微踮起，就要一跃而出了。
“好有气势的衣服。”不萌不由得赞叹道。这袍子不光有一股阴气，还潜藏一份杀气。站在她身左的境迁解释着：“这是第一殿的殿袍，黑石白虎袍，秦广王殿下设计的。庆典六天，十一殿从今天开始轮穿各殿殿袍，除了今天，其余五天都是白天一套殿袍，晚上再一套殿袍。”“为什么除了今天？”不萌问。“因为今晚是百鬼夜游，换殿袍没多大意义，而且咱们也只有十一套殿袍，今晚也换的话就要十二套了。”境迁答道。不萌从和境迁的对话中了解到，原来青木早就为她们刹界的人准备好了黑石白虎袍，但碍于不萌等人是刹界众人，不好穿阎界的殿袍，所以准备晚上活动开始前再给她们，百鬼夜游不暴露身份，让她们穿殿袍也没那么为难。青木虽然看着呆头呆脑，也稚气十足，但做事还真是稳当和细心呢。不萌在心中想道。
就这么走着，境迁就把不萌十个人带到了阎罗殿方阵前，小红刹们也十个列成一排，站在阎罗殿方阵最前面，一忘挥了挥手，自己原先站的第一排就退到了第二排，整个方阵都往后退了一排，但退完后，一忘又站到了卞城王身边，原本不萌站着的位置，境迁则补进了一忘空出来的位置。一忘转脸给了不萌一个客气而讨好的笑容，然后转脸看向卞城王，卞城王对他笑笑，然后跳起来，转眼就落在千人前高台上的青木的身边了。不萌注意到，其他人的黑石白虎袍上，白虎的额头上都是毫无规则的横纵黑纹，青木袍子上的白虎，额头则有一个脉络清晰的“王”字。
“你上来干什么？”青木不解地看着卞城王，高台是扩音台，站在上面，就算小声说话，台下所有的人也能听见。按照往年的惯例，青木只是要在人齐的时候，站在这里宣布一句庆典开始，开始第一项比赛造船赛，就当做开幕了。卞城王也懂这个规矩，所以青木不懂他上来是想干什么。卞城王向她顽皮一笑，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面对着台下几千个人，他挂着两个酒窝说道：“今年的庆典和往年不大一样。”他故弄玄虚地停了停。
“七殿下，哪里不一样？”底下的人也都很给面子地喊着。
“今年的庆典，有刹界来的贵客。往年，我们与刹界，闹得有些不愉快，但今年，刹界不计前嫌，多次对我们阎界施以援手。阎君对我说，阎刹之争，或许可以从此休矣。这也是帝君大人长久以来的心愿，故而，我们请来了刹界帮助过我们的小红刹，其中一个还是我们阎君的牵头对象，大家欢迎。”卞城王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伸手鼓掌。台下也沸腾起来，掌声雷动。青木在卞城王身后，很想一脚把他踹下去，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她低头往台下看，正对上不萌的眼神，不萌笑着，低低地向她挥了挥手，青木也挥手回应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站在千人面前。此举被众人看在眼中，又是哗声一片，阎罗殿方阵和左右两旁的方阵的小阎罗都踮高了脚，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所谓的牵头对象到底长什么样子。
“牵头对象？阎君真的去了牵头会啊？”“阎刹之争可以休矣？看来阎君是想娶这位牵头对象吧？”“肯定是！咱们阎君都住了几百年的阎罗殿了，近来却修了新殿，不是要娶亲是要干嘛？”阎罗殿方阵里议论纷纷，不萌听到这些话时，原本灿烂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感觉这些话让她不太舒服。听见别人这样对她俩谈婚论嫁的论调，她总会心里发毛，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更是如此。婚嫁之于男女是最正常不过，但青木是女子，自己只当她是妹妹罢了。一忘注意到不萌的反应，往后一个眼神，那一阵絮叨声便停下了。
“静一静。”卞城王双手往下压，台下安静下来。不萌抬头看他，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青木笑眼看她，她却下意识避开了。青木一下感到，有一根鱼刺一下刺进了心口的位置，使她一阵发疼，一阵发虚。之前无论是什么情况，不萌都没有避过她的眼神的。虽然台上台下相隔不过十米，但这么明显的躲避，令她感觉有一个从未有过的鸿沟，就此横在她们两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