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圣诞节跟新年一晃而过,两人都没拿着当个节日看,互相发个红包意思意思,也就是过节了,连聚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没能捞着。
越是这样的时期,他们越忙碌,尤其梁桁,春节近在眼前,工作室又紧急接了个新片,要在小年之前完稿。他们没有参与前期,只负责摄制,但片子棚拍镜头非常少,梁桁需要跟同事们跑外地。在积雪遍地的山林里呆几天,再赶去西北踩荒漠,随后再下趟潮湿阴冷的江南。若是赋闲出行,这完全可以算是一场颇有意义的寻找自我之旅了,只可惜他们必须扛起百十斤设备跋山涉水。半个月过去,个个模样惨淡。
梁桁的耳朵冻伤了,一路上没能得到仔细的医治,到回来时,整个左半边耳朵垂已经是化脓流血的状态。他没敢直接去童景熠那儿,先回了趟自己住的地方,结果把上门帮他收拾卫生的徐春阳吓得不轻,大呼小叫地,终究还是喊上了赶稿中的童景熠,将梁桁弄去了医院。
“说了没事儿,这不抹点儿药膏就能好。”梁桁受不了徐春阳那架势,觉得对方小题大做。
徐春阳这回似是真正地生气了,着急地骂他:“医生说再不注意,脸都要烂掉的!以后可得对自己上点儿心!”
“夸张了啊徐女士,再说您儿子也不光是靠脸吃饭呐。”梁桁笑着安慰。
徐春阳重重叹气,随后将目光投向立在一旁不出声的童景熠,“景熠啊,你也多提醒着点儿,钱可不是这么赚的,你们俩都注意,别拼太过,得不偿失。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千万上心。”
童景熠跟认怂的梁桁对视片刻,乖顺地点头应下。
离开医院的路上,徐春阳开着车唠唠叨叨的,说是今年腊八节没好好过,疏忽了,明年要重视起来,否则要倒大霉的。
后排梁桁嘴一张,就要没皮没脸地反驳,被童景熠一巴掌拍在腿上,硬生生地呛出个惊天动地的咳嗽。这一咳嗽,又不得了,徐春阳说什么也要掉头回去,给他做体检,梁桁好说歹说,才总算劝下。
“孩子都觉得当爹当妈的唠叨,可不唠叨几句,我们哪能放心。”徐春阳开车极有耐心,速度放得慢,比童景熠那小电动车快不了多少,坐久了,整个车厢里都弥漫起困意。徐春阳不困,她依旧滔滔不绝地叮嘱,“你们这小辈儿的一个个见天在外头跑,自己肯定没觉出什么,大人可都是提心吊胆的。”
“嗯,您说得对。”梁桁脑袋歪歪斜斜地靠向身旁的童景熠,闭着眼回答。
徐春阳从后视镜里瞧了眼自家儿子包着纱布的耳朵,连连叹气,停嘴不说了。
梁桁平日里在外面摸爬滚打惯了,皮肉向来厚实,全家人哪会想到他耳朵还能严重冻伤,连带梁山与梁蘅都胆战心惊,硬是要求他住回家里,好就近照顾。不了解内情的,以为他是身上挨了刀子不能下地了。
“正好趁机会享受人生呗。”童景熠私下如是说。
“那哪儿成。”梁桁大嘴一张,三分之一个苹果入口,房间里全是咔嚓咔嚓的声响,“后期还得盯一盯,不然会出问题。”
童景熠知道他对手里的作品要求高,就没多劝。本身童景熠也不擅长做这种事,换做是他自己生病抑或受伤,只要没生命危险,也得照样工作,没那么娇气。
梁桁耳朵包扎得挺滑稽,除了家里跟工作室,平时就不太去别的地方现世宝一样瞎晃了,就连童景熠那儿,也只去了一趟。那天进门的时候,陈野正跟余承芮拌嘴架,不知在吵些什么,总归任何话题都能拿来计较。陈野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惹得余承芮像个炸毛的小绒球,窜上跳下,片刻安静都没有。
“不是就住两天?”梁桁一琢磨,从他出去干活儿开始,陈野
就大包小包地过来了,到如今他负伤从前线回家,陈野还自在地住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看了几个房子,好的太贵,便宜的瞧不上眼。”
两人躲在卧室里聊天,门留了条缝,童景熠时不时就要瞄一眼,以防他们打起来。实际上他已经懒得再管了,只要没有闹到动手,他多半不会主动开口。
梁桁啃着苹果一笑:“怎么?你要帮忙?”
童景熠摊开手:“我爱莫能助了,顶多可以借他些钱,余承芮家里的房子虽然合适,但不能租出去,你也知道……”
梁桁揉了揉他的眼角:“明白。”
童景熠仰面靠到枕头上,不无感慨道:“马上又是春节了。”
临近年关,余承芮的情绪愈发不稳定,童景熠自己也是如此,但又没办法。兄弟俩彼此心里都明白,既定的事实没有办法改变,只能自己舔舐伤口。陈野有些倒霉,住进来的当口不太对,余承芮心里那点儿不爽,多少被他给接收过去了。
梁桁捻捻手指,欲言又止。
童景熠:“?”
梁桁捏着果核起身:“没什么,我出去看看那俩祖宗。”
余承芮已经考完了期末,暂时处在解放状态。
“寒假还去道馆打卡?”梁桁走过去,把梗着脖子跟陈野嗷嗷叫的余承芮拽到身边。
余承芮冲他“嗖嗖”地挥舞拳头,小脸十分认真,“去,我这回的课是全天的。”
梁桁:“噢哟,那三十天过去,你还不得大变样儿?你哥要打不过你啦!”
余承芮嚷道:“我哥才不会打我呢!”
梁桁心说,你哥就是懒得动手,真要收拾你,还不是小菜一碟,轻松得很。他笑着扛起余承芮,把人丢到沙发上,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行了,消停消停,何必动气,别跟凡人一般见识,你是练过功夫的,咱不兴倚强凌弱。”
陈野:“……”
余承芮不好意思道:“我不干那种事儿。”
安安稳稳看了一刻钟电视,余承芮又折腾了起来,这回却是因为梁桁。他问梁桁耳朵上的纱布怎么回事,梁桁便照实说了,余承芮的表情立刻就不好看了。梁桁还以为对方是在担心他,随意地摸着纱布说:“也不疼,小伤口。”
余承芮沉默一阵子,严肃道:“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
梁桁疑惑地问:“哪样?”
余承芮站起来,指着梁桁的耳朵说:“为什么不能保护好自己呢。”不是普通的问句,像是质问。
梁桁顿时一愣,没太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解释说,是这回去的拍摄地条件艰苦了些,周期紧,一时没太顾得上。
余承芮显然并不接受这说辞,他面露焦躁,抬高声音道:“如果下回还这样怎么办?!”
梁桁慢慢意识到这孩子那弯弯绕的心思了,于是说:“我哪有那么点儿背?再说我这回吃了教训,下回肯定注意。”
“我不相信。”
“那怎么做才能叫你相信?”
余承芮摇摇头,说不知道。
陈野早就知趣地躲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氛围稍冷,一时间都无话可说。
直到电视机里开始播放新的节目,旁白声传进耳朵,余承芮才嘟囔着说了句:“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梁桁挠他的下巴,“你那点心事儿,我都懂。”
余承芮闷声道:“我知道自己过分,但是,但是……”
他年龄尚小,有些话纵使心里明白,也不知该如何出口。
他胸中满是不安与畏惧,兄弟俩硬生生拼凑起来的这个小家庭太脆弱了,看起来不堪一击,似乎一道巨浪就能掀翻。余承芮害怕极了,他怕自己出事,更怕童景熠出事,如今,他也怕梁桁出事。
梁桁是个比童景熠要成熟许多的成年人,对待工作生活中的任何事,仿佛都游刃有余。余承芮暗暗期待着梁桁的存在,能让“家”这种东西更加具体、真实。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梁桁将面前低垂着脑袋的小男孩儿揽进怀里,重重地抚摸着对方的后背,“你是个好孩子。”
余承芮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俏皮地说:“我认为你也是个好大哥。”
梁桁:“嚯,态度转变够快的。”
矛盾来得快,走得也快,几分钟后,两人若无其事地横躺在沙发上,认真地研究起了纪录片,气氛和谐。余承芮自八岁时认识梁桁开始,就十分喜爱跟他亲近。梁桁是专业高手,许多问题在他这儿,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人又十分耐心,比童景熠要更像个称职的哥哥,招小孩子喜欢简直易如反掌。
童景熠适时端着水杯走出卧室,看了他们一眼。他对这和乐的氛围很是不服气,几步走过去,横插一脚。窄小的沙发顿时有些不堪重负,咯吱作响。
“多大人了,还玩儿这个。”梁桁奋力按着扶手坐起来,将余承芮抱到腿上,给他腾出地方。
三人其乐融融地盯着电视机,里面正播放海洋生物繁殖的画面,恰巧讲到了海马。余承芮看着看着,突然扭过脸,瞧了童景熠一眼,再扭回去,目光落在屏幕上。
“你干什么?”
“不啊,不干什么。”
“总觉得你在琢磨事儿。”童景熠掰过小孩儿的脑袋,佯怒威胁:“说!”
余承芮略微犹豫地开口:“哥哥,你好像海马啊。”
童景熠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人往梁桁身上一推,跑厨房倒水喝去了。
梁桁哈哈大笑:“不好意思了啊!”
余承芮也跟着低声笑:“我哥脸皮可薄了。”
梁桁抓着他的手来回摇晃,嘴上道:“行,你拿捏得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