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车子驶到小区门外，余承芮还熟睡着，童景熠喊不醒，准备把人给抱回去。梁桁示意他先别忙，下车跟门卫打了个招呼，直接将车开到了楼下。
童景熠小声说了句谢谢，正要伸手，梁桁先行打开车门，将余承芮抱了过去，童景熠没拒绝。余承芮个头窜得快，又睡得死，他抱起来确实费劲，两人要是为了这点事闹口角，实在没必要，何况这孩子一脸酣睡的模样太过舒适，叫人不忍吵醒。
进了门，梁桁又熟门熟路地将余承芮抱到卧室，帮忙脱了鞋，摊开棉被盖好，童景熠全程作壁上观，不发一语，也没伸手。
回到客厅里，童景熠对梁桁说：“想喝什么自己去弄，反正你都知道的。”
梁桁自己煮了壶茶水，坐到沙发里，下巴指着卧室问：“上初中了？”
童景熠打着哈欠点头：“初一。”
梁桁摸出两个玻璃茶碗，涮干净，斟满水，一杯推给童景熠，说：“这年龄也太小了，我十岁那会儿才上三年级还是四年级。”
童景熠端起水抿了一口，靠着抱枕躺下，软成一滩，眯着眼道：“上学早呗，而且没去幼儿园，他爸妈都是博士，不用担心，人家脑子比咱们都聪明。”
“不怕受欺负？”
“他练跆拳道的，谁欺负谁？再说，还有康君那小子帮衬，普通小打小闹没事的。”
“你对他也太放心了。”
“不放心也没办法，我能力有限，难不成给他变一个爸妈出来吗。”
空气里一阵火药味，话题氛围越发不友好了，梁桁只得强行扭转，“你上学也挺早的。”
“我妈跟余洁反正秉持的教育理念是相同的，但我没有余承芮懂事，我非常讨厌学校和老师。不管多热闹，我始终觉得那学校很陌生，很荒凉，哭着喊着不去，但没办法，还是被送了进去。”童景熠说着话翻身坐起，按了按颈椎，觉得头有点痛。最近风大，他出门老忘记戴围巾，大概是受凉了。
“你还有事吗？”他问梁桁，“没事的话，我送你出去，顺便下楼去趟市场，臭小子本来说他买菜的，谁能想到还绕道干了件大事。”
“他主要是担心你被我这渣男欺骗。”梁桁关掉烧水的电源，起身道：“我去买，你休息。”
童景熠觉得头越来越痛了，一阵一阵地，仿佛有个人拿根绳在脑中使劲撕扯。他没有精力拒绝，便说：“玄关那有个小纸盒，里面有现金，你自己拿，我不说第二遍，明白我意思吧？”
“你啊……”梁桁摇摇头，“行吧，打算吃什么，有计划？”
童景熠想了想：“余承芮爱吃番茄，你看着买点儿带那个的。”
“我呢？”
童景熠挑着眼角瞅他，背过身挥着手臂道：“您自便。”
梁桁乐呵呵一笑。他倒是知道童景熠爱吃什么，但爱吃的不等于能吃，就没问。按照指示，他从纸盒里抽了张五十面额的纸币，出门之前，顺手还勾走了挂在旁边的钥匙。
童景熠躺了没几分钟，突然接到了卢臣的电话，说是稿子的部分有地方要调整。头痛归头痛，但工作还是要做的，童景熠只好爬起来，打开电脑，跟卢臣边语音边改文档。
“能改的地方我尽量，但稿子白唯已经审过一遍了，咱们现在可操作的地方不多。还有照片，你再晚几天，人家就打算开始做版式了，千万不要再来第三遍。”
卢臣在这方面似乎有强迫症，明明是两张类似的照片，却总是反复纠结，童景熠拿她没办法。
“在细节上纠缠没坏处，相信我。”卢臣说，“不会让你们站到死线上的，放心。”
童景熠呼呼笑：“没事，我已经改习惯了，现在即将麻木。”
“哟。”卢臣笑了，“你可不能麻木，咱们这行，人一旦麻木，就出不来好作品了，你才多大，千万不能麻木。”
“知道知道，继续好么，马上饭点了，别耽误我晚饭。”童景熠笑着催促，“哦对，陈野那边没给什么反馈，他短信跟我说随便折腾，你以亲姐的身份看看，他的部分，还有没有要调整的，一并改好。”
卢臣道：“刚还说别耽误吃饭，这就敬业起来了？”
“没办法，就是吃这口饭的嘛。”
“挺好的。”卢臣说，“他应该很喜欢你的文风，你们很合得来，不存在任何问题。”
“听起来有点虚伪……”
卢臣大笑：“我何必跟你一个小男孩子虚伪，你们这种毛孩子，压根入不了我的眼！”
“如果你继续秉持这种观念，你们姐弟俩的关系，会一直很难搞。”
“你要当搅屎棍还是和事佬？”
“你如果愿意当屎，那我就当搅屎棍。”童景熠翻了个白眼，“明天中午之前，我会把调整的稿件再发你一份。”
卢臣在那边打了个响指：“漂亮。”
“明天下午四点钟之前记得给我反馈，晚一秒都不行。”
“宝贝儿放心。”卢臣“啵儿”了一声。
卢臣在奶奶畸形教育下长大，发展成了跟奶奶完全相反的一种人——重女轻男。她非常强势，喜欢跟女人合作，对待同性温柔似水，出过两本写真集，同样是女性主题。至于男人，工作之外她几乎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但却喜欢调戏童景熠这样的年轻男孩子，享受他们脸红害羞或者出丑难堪的状态。
“宝贝儿还是留给陈野吧！”童景熠无奈地挂断了语音电话。他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已经彻底熟悉了卢臣的套路，并且迅速形成了不动如山的淡定应对策略，但越是这样，卢臣就越喜欢逗他玩儿，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抱起电脑揣着记事本走到客厅，童景熠坐地毯上专注地改稿子。
谁都不喜欢改稿子，他更加如此，浑身写满拒绝，但又没办法忍受自己创作出来的东西存在瑕疵。只是，无论改多少遍，新的瑕疵总会不停出现，是否看得出来或者是否要动手去调整，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经验阅历，还有当下的精神状态，以及良心。
童景熠正式入职工作以来，还没有真正地遇到过非常难搞的角色，任何一个人，都表现出了与书面资料或者传闻完全不同的两种面貌。大多都很谈得来，少数需要引导，间或会有陈野这样的，但问题也不大，能够顺利解决。说到底，每个人展示在外的东西，看起来都是善良的，无论他们是否真的善良，总归要看杂志社的面子，能够做到互相尊重已经非常够意思。收到了尊重，童景熠就要用文字把这份尊重还回去，因此更需要认真对待。
他还年轻，他无所谓生活方式如何，却极其在意别人对自己工作能力的评价。
梁桁提着三个餐盒回来时，童景熠还趴在茶几上喃喃自语着改稿，一段话要先在纸上写出来，读两遍，认为足够顺畅舒适以后，才会敲进电脑文档里去。屋里早早开了空调，童景熠脸颊红扑扑的，减龄效果明显，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他紧蹙眉头，模样极其专注，头发被抓得有些乱，亮暖的灯光照在脸上，显得额头饱满漂亮。
像个备考的高中学生，梁桁笑着想。见人正用功，他便没开口说话，独自蹑手蹑脚地进厨房去了。
菜都是熟成的，加热一下就能吃。回来的路上，梁桁又特地绕道附近的菜市场，称了两斤米一块老南瓜。
四十分钟后，南瓜粥的味道从厨房偷跑出来，溢满整个家，余承芮鼻头一动，循着香味睁开了眼。爬起来一看，他亲爱的哥哥正欢快地拽着门把手疯狂扇动，试图把香味儿全给扇进屋里。
“总算肯醒了。”童景熠停下动作，进门，“吃饭吗？”
余承芮揉了揉眼皮，问：“你不生气吗？”
“你指哪方面？”童景熠笑意盈盈。
余承芮钻出被窝，趿拉着拖鞋走到他跟前，睡眼惺忪地一趴，说：“就各种啊，梁桁哥哥，还有我，你的耳机也被我摔坏了……”
“你多大点心眼儿，装的事情未免忒多，小心超负荷运转，变成个傻子。”童景熠捋着眼前晃动的发旋说。
余承芮“哎！”一声，抱怨道：“我很认真地问你呢！”
“我也很认真地在回答啊。”童景熠坦荡地摊开双手，“你呢，是替我着想，所以我没必要生气。除了跟踪这事儿不对，别的，我只能建议你以后想个更完善的计划，别再被人给抓住尾巴。”
余承芮沮丧地叹气，继续追问：“那梁桁哥哥呢？你难道不生气？”
童景熠捏起下巴思索片刻，回答：“要是我跟他在谈朋友，那倒是应该生个气的，但问题是，我们俩就是纯正的普通朋友，谁都有隐私，我干嘛要生气？”
当然，一开始的确是充满疑惑跟不理解的，这点他承认，但童景熠还有个得有理有据，足够叫他信服，那他基本就能当那事儿不存在过。犟归犟，心却是非常软的，是好也是坏，最近他愈发拿这样的自己没办法了。
“你还是找个女孩儿吧。”余承芮郁闷地给出结论，“我现在觉得，男的都不靠谱。”
“女的就靠谱？”童景熠忍住笑，正经问。
“不知道啊，但景阿姨跟我妈，都挺靠谱吧，孙阿姨人也蛮好的，我们班主任是女的，我觉得她很温柔很负责，还有康君的妈妈，对我特别热情啊……至于男的，我没发现特别好的，小白哥哥还行，但是太喜欢打扮了，出个门要花一个钟头啊。原先梁桁哥哥是我心中的第一名，最近有点儿失望。白唯哥哥，我总觉得他太爱工作了。”他掰着指头数了半天，小脸皱成一张面饼，神色苦大仇深。
童景熠忍笑忍得极为痛苦，深呼吸几口气，搓着他脸蛋说：“得给你装个最新的cu了，不然恐怕运行不来这庞大的数据。”
余承芮推开他，很是不悦，出门到厨房一看，发现竟然是梁桁在忙碌，心情似乎更加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