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等童景熠这个小组把两位受访者外加卢臣的素材全部搜集完成，交出初稿，时间已经进行到了十一月初。作为总负责的助理，他忙完自己的稿子，还需要时时跟另外两个团队出去，但自陈野之后，他就再没夜不归宿过，再晚再忙，也会回去睡。
这是余承芮的要求，他得遵守。
主要的原因在于跟陈野打架时受的伤。
虽然极力遮掩，但脖颈上掐痕还是被余承芮发现了，并且白天光线下，脸部的伤也非常明显。他大闹了一场，吵得很凶，无论童景熠如何劝，都不肯听话，甚至表示，如果哥哥还这样，他就不去上学了，每天去街上找人打架。
余承芮的性格，童景熠还是清楚的，多半说到就能做到，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童景熠不怕他闹，但如果两个博士生的孩子变成不爱学习的小盲流，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因此，只得妥协，并且发誓，只要不出差，就绝对不会外宿。
但说到底，他的工作虽然忙，但还算忙得有规律，不至于有家不回，在陈野那住的一晚，是特例中的特例。童景熠社交关系简单，呼朋唤友夜不归宿这种事，恐怕一辈子都不太可能发生。
这些道理，他讲给余承芮听，余承芮听完，竖起两根指头嚷：“两码事儿！”接着自己跑回卧室，关门捣鼓了十来分钟，出来后，抖着一张A4纸，冲童景熠晃，“你不仅需要发誓，还得在这张纸上签字画押！”
他把那纸拍到哥哥面前，后又从书包里掏出盒印泥，硬掰过童景熠的手，跟屈打成招似的，就把那手印给摁上去了。
“你总得让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吧。”童景熠提出异议，“看了之后才好遵守，不然有什么用？”
余承芮摊平那张纸，童景熠架起眼镜，边看边读：
“1、再晚都要回家。嗯，这个没问题。2、去哪儿都要提前说，说明详细地址。没问题。3、谨遵医嘱。我一直都遵着呢。4、交男女朋友要报备。这个……怎么报备？”他哭笑不得地抬头问，“你到底是我哥还是我弟？”
余承芮嗖一下把纸抢回去，不让他看了。
“一式两份呢，再给我一张，咱俩一人拿一张。”
“不成。”余承芮说道，“而且你就是要报备，如果碰上渣男渣女怎么办？骗钱倒是无所谓，我有钱，咱们不至于饿死，但骗色骗命就不行了！”
童景熠笑得直打嗝，把他揽到怀里一番搓弄，“小东西，你还知道骗色，谁教你的，嗯？”
余承芮拼命钻出来，按下被揉乱的头发，正经道：“不要嬉皮笑脸，你得引起重视。”
“哪有人骗我色骗我命？”童景熠仰面躺到沙发上，“你高估老哥了，再说，别天天嘴上有钱有钱，你那点儿钱，买个房都够呛，顶多交个首付，更别说哪天再碰上点儿别的事。你呢，只要健健康康的，好好上学，就足够了，别的少操心，鞭长莫及的道理懂么？”
“懂啊。”余承芮回答。
童景熠翻身坐起：“我不是问你懂不懂，我的意思是，让你懂。哎，也不是，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明白我想说什么。”
余承芮点点头：“我知道。”
“那就行。”童景熠复又躺下，“好了这个话题我们结束，下一个话题暂停，我要睡觉。”
余承芮回屋抱了床毯子，给他盖起来，惆怅地坐对面看书去了。
童景熠在休短假，连上周末，他能在家里呆三天。这假期是白唯特意批的，但发出请求的人是余承芮。先前他在白唯家里待过，当时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甚至加了社交账号好友。余承芮时常要从白唯那里打听童景熠的工作日程，丝毫没有“这是哥哥的上司，所以我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心态。他坦荡自在极了，还会恰到好处地跟白唯讨价还价，叫人哭笑不得。
不过，大多数行为，都是在瞒着童景熠的情况下进行的。实际上很多事情，余承芮都不会跟童景熠说，虽然当初两人约定有事情要告知对方，但余承芮早就养成了说话前过一过脑子的习惯。他很清楚自己的哥哥就是个大男孩儿，并且敏感、易怒，很多时候甚至不如自己来得冷静。即便脾气如今有所进步，但该爆炸的时候，依旧会爆炸，如果无法爆炸，多半就要自爆。
他趴茶几上看了一会儿书，见童景熠已经睡着了，便从自己书包里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里面安静地躺着两张照片，主角是梁桁，还有瞿家兄妹，是几天前康君发过来的。
“这不是你姐夫么？”康君在照片后留言说。
“不是！而且我没有姐！”余承芮当时焦躁地回复，“你会不会说话！”
康君发了俩嘿嘿笑的表情：“好嘛，是你哥的追求者，你相中的梁桁哥哥嘛。”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脾气越来越大了。”康君不满地说，“我刚去给我妈送水饺，羊肉馅儿的，可好吃了。”
余承芮迅速道：“谁关心你吃了什么馅的水饺，说正事。”
“知道知道。”康君给他顺毛，“我觉得，你哥可能要绿了。”
余承芮当即丢掉手机，不打算再理康君，没多久，叮呤咣啷地提示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架不住好奇，他只好打开看。
康君说：“我妈医院有个挺大的独栋楼你知道的吧，专门治心理疾病的，懂什么叫心理疾病不？你可以理解为精神病，你梁桁哥哥在陪护一个精神病人！我为了跟踪他，可是差点让我妈饿肚子！记得感谢我，小卖部两瓶汽水。”
余承芮叹了口气，觉得看康君的留言实在是很累，但只能继续看下去。
“他们关系看起来特别好，梁哥还抱他了，就是那个男病人，长得没你哥好看啊，但实力也不容小觑。更可怕的是那个女孩儿，就第二张照片里，跟梁哥聊天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儿吓人，反正我觉得挺吓人的。”
“我跟了半个钟头，后来只能先去送饭啦，再回来时，梁哥竟然还没走，有说有笑地跟那男病人一起吃饭。接着，关键来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先深呼吸。一起，呼——吸——呼——吸——，不要生气。”
余承芮咬了咬牙，按捺住了摔手机的冲动，继续往下划。
“梁桁！居然！喂！那个！男的！吃东西！”
余承芮不再继续忍了，即刻回复：“照片呢？”
“什么照片？”
“喂饭的啊！你那两张都不涉及关键内容！有屁用？”
“你怎么说脏话。”
“照片。”
“……我看呆了，就没照，再说很近，会被发现。”
“那行，你周末有空么？”
“有啊。”
“再搞一张你妈的值班表给我。”
“嘿，明白了，等着。”
梁桁是个跟谁都好，但跟谁都留距离的人，余承芮不相信他会随随便便喂人吃饭，因此自康君发照片之后，他心里一直在研究这事情。最终，他决定再去实施一回跟踪，为了让自己被发现时足够合情合理，他还稍带上了康君。
童景熠睡得很熟，嘴唇微张，脸颊透着粉，很稚嫩的模样。余承芮走过去，伸出手指，戳了两下，俯身到他耳边说：“哥哥，我跟康君出去玩儿啦，晚饭买回来。”
童景熠挥走飞虫似的摆了摆胳膊，呢喃道：“注意安全，别带太多钱，看着点儿路……”
余承芮小声回答：“知道啦。”
他背起书包，出门跑下楼，小区门口停了一辆白色轿车，余承芮跑过去，车窗随之摇下来，露出康君兴奋的小俊脸：“上车！”
余承芮点点头，拉开车门钻进去。
开车的人是康君的妈妈，她笑眯眯道：“去了之后要乖乖的，尽量呆大厅，不要瞎跑，不要招惹病人，否则挨顿揍，我地方太远，可救不了你们啊。”
康君道：“怎么可能，我们只是为了写作文去参观而已。”
康妈：“总觉得你们俩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都想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问问。”
余承芮真诚道：“阿姨，真没有。”
康妈笑了笑，专注地开车，不再参与他们的聊天。
进入医院心理康复中心只是第一步，后面的事情，就要全靠两个孩子了。康妈妈工作忙，再耳提面命，也不可能一直顾他们，行动起来还算顺利。余承芮在洗手间戴上装饰小眼镜跟医用口罩，以及从童景熠那里偷拿的蓝牙耳机，准备万全地出发了。康君同样备一副耳机，手里多拿一个望远镜，时不时跟余承芮聊个天。那望远镜虽说是玩具的模样，但的确能望远。他主要负责放风，以及在必要时，跟护士站的姐姐们周旋。
两个人孩子，一个忐忑，一个激动，各自怀揣不同目的，开始了这场小小的跟踪窥探任务。
“你确定他每天都来？”余承芮疑惑地低声问，“如果扑空怎么办？”
康君道：“根据我手上的消息，他几乎每天都来，特别是休息日！”
“你手上的消息来自谁？”余承芮着急了，“你别瞎问，小心打草惊蛇！”
“我没瞎问啊，我在护士站放了个特别小的网络摄像头，手机就能看，我这还存着视频，你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