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童景熠到家时，余承芮正在客厅写作业，开锁声音一响，他丢下笔就蹿去了玄关，脚上的鞋子歪歪斜斜。
跟只小狗一样，童景熠总这么说他。去年有段时间，每每听见这话，余承芮还会故意转身扭扭屁股，“汪”一声。
“初中生活进行到现在，感觉如何？”童景熠问，“老师什么的还顺眼吗？”
余承芮抱膝蹲下，看童景熠换鞋，嘴里说道：“这有什么顺不顺眼的，不顺眼也得学啊。”
“你倒是活得透彻明白。”挂起包，童景熠对身后的梁桁说：“喝杯水再走？不过我得去洗澡，你们俩自己弄。”
“不用麻烦，我这就走了，你，那什么……”梁桁搓搓脸颊，圈起手掌，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别忘了。”
童景熠意识到梁桁是想提醒他吃药，余承芮在这儿站着，怕被听去，惹来小孩子的担心。
“知道了，路上开车注意。”童景熠说。
梁桁揉了揉余承芮的脑袋，推门离开了。
“哥你现在吃包子吗？”余承芮仰头问。
童景熠背过身去揉了揉肚子，想吃，但不敢吃了。
“明天早晨我带去办公室。”他只好说，“你要是特别想吃，就全留给你了。”
“我不吃。”余承芮看向鞋架上乱七八糟的鞋子，皱紧眉毛微微叹了口气。
等童景熠从浴室再出来时，余承芮已经摆好了那几双鞋，收拾作业回他自己那间卧室里去了。大概初中的确跟小学不一样，这段时间余承芮言语行动上似乎又稍稍地成长了一些，每晚会雷打不动地过去帮童景熠按腿，并且提醒他早睡，偶尔会帮忙整理衣物。
周到贴心的就差端个盆喊“哥哥，洗脚”了。童景熠盯着坐小板凳上垂首认真给他揉按膝盖的余承芮，心道要是余洁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做这事情，不知要作何感想，但景岚肯定要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做哥哥的，怎么能叫弟弟帮你按腿！”
完成最后一个步骤，余承芮把小板凳收到写字桌下，回来靠着床沿儿，两脚在地上来回蹭。
“怎么这模样啊，学校有人找你麻烦？”童景熠捏他的脸。
余承芮一脑袋埋过去，靠着童景熠说：“我觉得老师太关心我了，好些老师看我的眼神儿都跟看孤儿似的。”
童景熠闻言一愣，学校领导跟班主任的确是知道余承芮家庭情况的，也许办公室里私下聊过这些事情。
“老师们肯定也没恶意。”
“我知道没恶意。”余承芮噘起嘴来，“可我有吃有喝，也不缺钱啊！我还有你这哥哥呢！”
童景熠笑着道：“不行咱就转学，找个更好的去上，你成绩好，不担心没学校。”
余承芮摇头：“转学多麻烦，而且我也没因为这个受什么欺负，就是有点儿不舒坦。”
童景熠大笑：“影响你心无旁骛地嘚瑟了？”
余承芮伸手捂他的嘴：“你不能这么本质！不许说！”
童景熠连连点头，挣脱出来道：“其实人家也就那么随便一聊，压根走不到心里去，不过你们小孩儿嘛，容易把事儿看得比天大，正常。但是，要是有人拿家里的事情找你麻烦，你就跟我说，保准给你解决得干干净净。”
余承芮双目充满了怀疑。
“看不起我？！”
“不好说。”
安慰归安慰，翌日上午，童景熠还是跟余承芮的班主任打了通电话，把这事情给说了。对方确实没想到会让余承芮心里不舒服，态度挺好地道了歉。这反而叫童景熠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觉得
自己太苛刻，担心以后余承芮在学校会受难为。如此一想，他又有些坐立不安，认为打电话这行为太冒失，真闹出麻烦简直是帮倒忙。
打完电话回办公室后，邻桌的同事道：“可算是体会到当个家长有多难了吧？”
童景熠撂下手机点头，虽然他自认不算称职的家长。
“现在的孩子，管多了不行，管少了也不行，难琢磨。”
童景熠附和着打开电脑，他倒没觉得余承芮多难管，算起来，余承芮的十岁，可比他自己的十岁要懂事多了。不吵不闹不黏人，作业按时写，成绩不用操心，衣服自己洗，会料理简单的菜式。交际也没问题，除了康君，从没跟别的同学打过架。
我弟弟，多么优秀的一个小朋友！童景熠喜滋滋地边改稿边感慨。
稿子改了没两段话，叮一声，软件聊天框突然蹦到了文档正中间，童景熠刚打出去的几个字飞走了。
“心情不错，价格的事情聊得怎么样？”白唯问。
童景熠抬头看了眼监控摄像头，回道：“一早发过来了，我给忘了，马上给你。”
白唯立马又丢了个小图片给他，模模糊糊的，上书“喜滋滋”三个大字。
童景熠停下了打开邮箱的手：“算了，不发了。”
白唯不甘示弱，接二连三地又丢了几个表情包过来，其中一个还是动态的，童景熠在犯困打哈欠。
白唯还不至于无聊到这种程度，想都不用想，他们杂志社监控视频的分享链接肯定被白骁恺给知道了。
童景熠咬着后槽牙，把邮件转发了过去。
跟梁桁他们的合作开始得很顺利，两拨人见面沟通了几次，不到一周便敲定了合作意向，开始进行后续的准备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方案也得以逐渐完善，有了更加详细的操作计划。
这是一个话题性非常强的项目，甚至可以说有些敏感。
白唯计划与三位纪实摄影师合作，分别以“离开少管所的日子”、“父母不在以后”以及“光线的暗处”为方向，进行包含图片、视频与文字在内的创作。梁桁团队主要负责整个项目的影像记录，虽然最终面世的视频有时长与个数的限制，但需要为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摄影师与主人公保存尽可能多的视频素材。
因为是阶段性的拍摄工作，时间很够用，但工作量大而琐碎，梁桁提早进驻社里的新媒体中心，跟那边的人开始了前期工作。
“你这朋友很靠谱。”白唯把一盒临时出入证跟饭卡交给童景熠，“记得饭点儿前给他们送过去。”
“不是有活儿才来？”
“多沟通没有坏事。”白唯道，“如此积极主动做事的团队，市面上很少了，我们得抓住。”
童景熠面对这种工作上的接触，倒是丝毫没有扭捏，他晃了晃那盒子，说道：“行吧，我现在就送过去，正好也有事儿。”
“骁恺说梁桁在追你？”
“不会影响合作的，放心。”
白唯微笑：“我的意思是，尽量用你的优势，来让这个项目进行得更顺利。”
童景熠神秘一笑：“你祈祷这个项目别因为那事儿中途出问题就行。”
白唯摆手：“出问题，就得把你卖出去来解决问题。”
童景熠立刻转身，甩门而去。
白唯跟白骁恺，的的确确是真正的亲兄弟，再过十几年，或许白骁恺也得变成这样。这么一想，童景熠简直悲从中来。
给梁桁他们送证件的时候，赶巧许鸣跟何辰兴也在，他们俩主要负责后期制作，不会久呆中心，但需要跟组，
剩下有些年轻人童景熠就基本不认识了。虽然前期讨论时都见过面，但说来惭愧，他其实半个人名都没能记住。
梁桁挺了解这一点，重新帮忙做了介绍，去掉大名，就留个外号。一溜点着头走过去，场面颇像社团仪式。
“我们是不是应该喊一句大嫂？”
童景熠离开后，许鸣冲何辰兴嘀咕，身旁几个小年轻一阵低声窃笑，梁桁闻言道：“要想咱们工作室的房顶还能平安地存在，就千万别当着他的面儿喊，也不准在工作中表现出丁点儿类似的信息。”
许鸣：“惧内，我们懂。”
“内个屁。”梁桁把他们全给拢进临时办公室，“开工开工，这人家的地盘儿，过来的时候都机灵点儿，绝对禁止随时随地拖鞋、上炕、抽烟等行为。”
“这没法儿活了哈哈！”
“也没炕啊，申请给个沙发！”
“明儿能不能扛个折叠床过来。”
梁桁无奈地转身，冲外面路过的人合掌作揖，随即把办公室的门给关死了。
这样的团队，年轻、有创意、氛围好、肯吃苦，但很难管理，更不能用管理这种思维去运营。梁桁心里很清楚，因此除了专业上偶尔会用老师一样的姿态去传授技能，其他的场合与时间里，他们都是称兄道弟的。
这样想的话，喊童景熠嫂子这件事儿，还挺带劲。
梁桁考虑了一阵子工作，又莫名其妙地把方向给转移到童景熠身上去了，心情瞬间变得非常舒适。
只是这份舒适没能持续太久，午餐时，梁桁私人用的那台手机突然响了，随后他撂下餐盘，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路过的童景熠端着餐盘跟他打招呼，梁桁也只是勉强笑了笑，留了句“下午稍晚过来”，便越过他离开了食堂。
“怎么了？”童景熠坐到许鸣那一桌，“讨债的？”
“我们没有债。”何辰兴啃着肘子，嘴里忙碌地参与话题。童景熠盯着他看了一阵儿，觉得这人似乎越长越圆了，挺可爱，像进食的土拨鼠。很快梁桁那事情就被挤到了大脑一角，专注地观察何辰兴吃肘子占据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