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没能再多说几句话，童景熠就不得不闭嘴了，头晕目眩地晃着身子直往下倒。梁桁吓了个半死，更不用说年龄尚小的余承芮。两人一路屏气凝神，都没敢出声。
慌慌张张把人送进急诊，梁桁站走廊里大口大口喘粗气。歇过几分钟，才想起来打电话通知童晖。
“你哥说没事，估计应该就没事。”挂断电话，梁桁捏了捏余承芮的肩膀，随即又很快拿开了。他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哆嗦，实在有些不像样。
余承芮显然是不相信他的，毕竟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大变故，难免多想。他小脸煞白，不应声，也没主动说话。梁桁自知并非医生，多说无用，只好安安静静地靠墙站着。
两人在外面等了挺久，童景熠被推了出来。他还在睡，眉头紧蹙，一副相当不耐烦的样子。梁桁一见忍不住笑了，被医生瞧见狠狠瞪了几眼。
“目前来看，胃出血有点儿严重，治疗方案还要等做完后续检查。”
“会死吗？”余承芮跟在医生屁股后头追着问。
医生噗嗤一笑，蹲下去对他说：“不好好注意的话，说不准呐。”
余承芮攥紧裤缝，抿起嘴，如临大阵。
梁桁把他往后一捞，抱起来，“骗你呢，你信？”
余承芮两眼湿漉漉地泛起一层雾，声音发浊，“爸爸妈妈没了，哥哥也不要我了。”
梁桁冲那医生抬抬下巴：“听见没有，少吓唬小孩儿。”
医生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错了。”他伸出手指戳戳余承芮的脸，笑着道：“那是你哥哥？放心，真死不了。”
余承芮哽咽道：“你保证？”
“人没那么脆弱的。”医生掏掏口袋，困扰地回答，“……最近接了不少胃出血小年轻，据经验来看，想要好好活着，你也得保证让他康复以后谨遵医嘱。”
余承芮挂着泪珠将目光投向梁桁。
“这还跟我有关了？”
医生问：“你不是他朋友？”
梁桁失笑：“行，我尽量多督促。”
童景熠转进病房后又睡了大半个钟头才醒。睁眼时童晖正跟梁桁说话，余承芮坐另外一张小床上专注地看着他。童景熠没有开口的欲望，眨眨眼，示意余承芮别吱声，自己要继续睡。余承芮哪里会懂他那套安排，扭头便喊：“我哥醒了！”
童晖与梁桁齐齐看过来。童景熠暗骂一句，恨恨地咬后槽牙。
“景熠……”童晖欲言又止。
梁桁见他们要说父子话，于是冲余承芮招招手，打算带人出去。
“不用走。”童景熠沙哑着嗓子开口。
梁桁跟余承芮立马站住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童景熠看向童晖，“但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童晖高声道，“你以为现在还能跟过去一样休闲自在，一个人不管不顾地生活？！”
童景熠仰面看着输液袋不说话。
“你既然打定主意要管这孩子，就得用心，对他用心，对自己更用心。否则就是伪善，自我满足，逞英雄！”
听见这话，梁桁还是提溜起余承芮，把人给带走了。
“去哪儿？我们不能丢下我哥！”余承芮抬脚勾着病房门，死命不肯动。
“先去吃晚饭。”梁桁说，“人家父子俩，闹不出大问题的。”
余承芮半信半疑，但他确实饿了，在病房里只喝了几口水，这会儿肚子正打鸣。
两人在医院餐厅简单吃过饭，匆匆忙忙赶回来，再进病房时，童晖已经走了。
“把人气跑了？”梁桁笑眯眯地走过去。
童景熠气道：“你把我想那么不懂事？”
梁桁不置可否。
“去医生那儿了。”童景熠转了转脑袋，梁桁放下包，过去帮他调整枕头。
“挺看事儿。”
“多谢夸奖。”
“晚饭吃的土豆粉儿吧……”童景熠阴恻恻地看着他。
不等梁桁开口，身后的余承芮立马抬手捂嘴。
“没用。”童景熠冷笑，“衣服上全是那股子酸辣味儿。”
“我没吃辣椒。”余承芮面带挣扎。
“有人吃。”童景熠闭上眼，没几秒，又不甘心地“切”了一声。
他胃里难受，头脑昏沉，情绪有些差。梁桁看他这模样，挺自觉地没开玩笑。余承芮见病房里气氛不好，抱着书包坐小沙发上，也不出声，盯着点滴，目不转睛地看。
童晖过了挺久才从医生那里回来，进门时，脸色不大好看。童景熠从小在自己的亲爸面前就挺嘚瑟，没害怕过，这回却乖了，使了把劲想往薄毯里缩。不过他身上七七八八的各式管线牵扯着，身体也正处在力不从心的状态，没能成功。
梁桁见他跟条准备破茧的虫一样，心里又想发笑，嘴边肌肉不停**。童景熠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迅速地冲这边翻了个白眼。梁桁咳一声，挟起仍在愣神的余承芮离开了病房。
余承芮很不情愿，他今天就跟个物件一样，被梁桁夹来带去。
“人在里头，又跑不走。”梁桁说。
余承芮怨念地看他一眼，没挣扎。
病房里，童晖走到床边，把落下来几寸的毯子重新给他盖好，说道：“晚上我不回去了。”
“这有医生有护士，你不用特地守着。”
童晖疼惜地搓了搓童景熠的手指，“你不能再这样了，第二回了，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想一想我这个当父亲的，咱们家，我就只剩下你了。”
梁桁跟余承芮都不在，他直白而坦诚地跟童景熠诉说着隐藏许久的心里话。
“你想做什么都行，爸爸都允许，都支持，但你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当初我太软弱，离婚的事情，也没去争取过什么，这是爸爸的错。”
“咱们都别再抓着不放了，景熠，你妈妈跟余洁，她们幸福过，咱们也得好好地活，行不行？”
他姿态放得很低，作为一个父亲，甚至有些过分卑微。
“我没想不好好活。”童景熠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我希望你跟孙姨也能幸福，就这么简单。”
童晖攥紧童景熠的手，他神情略微有些激动，但语气仍旧是温和的，“你这样浑浑噩噩地活，我们心里怎么可能踏实。”
童景熠抽回手，笑着说：“真希望我幸福？那你转头就找女人结婚？”
他一直不愿意说这话，但这天再也没能忍住，还是说了。
“你应该很爱我妈，但你好像还爱着别的什么人。”童景熠的神色逐渐变冷，“这是我的感觉，至于到底是谁，我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你现在的那个老婆。”他嗤笑一声，看了眼面前的父亲，语气里掺杂着些许的怪异，“搞不好，你也是那边的人，对不对？我太蠢了，最近才察觉，我妈可真够冤的，白让亲儿子记恨这么多年。”
童晖神色颓然，再也说不出话。
“好好对孙姨吧。”童景熠继续说道，“你对她可能没感觉，但她对你真的不错，你心里也清楚。”
聊天到此为止，护士进来查房，并且给童景熠上了一课，让他少说话，多休息。童景熠甜甜地对护士微笑，再三保证绝对遵守纪律。护士见惯了这样的滑头，并不相信他，童景熠只得频频卖乖。
虽然得到了治疗，但距离恢复还需要大把时间，再好的样貌也抵不过气色差。
“你现在如果不好好休息，以后好吃好喝的就没法儿享受了，更别指望对女孩子耍帅。”护士姐姐告诫他。
童景熠躺床上嘿嘿嘿地笑。
护士一走，他脸上的笑容便随着褪了。童晖走过来，或许打算多嘱咐几句，但童景熠懒得再听，他身心疲累，闭眼表示拒绝。童晖叹口气，取了棉签，蘸水给童景熠滋润干裂的嘴唇。
放在几个月前，童景熠搞不好会被感动得红着眼睛喊声“爸爸”，但现在，他心里丝毫没有波澜，甚至有些厌恶这份亲密接触。
他一转脸，躲过了童晖的手。
“你猜得基本没错。”童晖带着自弃的态度，“一开始我只是为了景岚的事情，也抱着想了解那个圈子的心思，但后来，遇见了那个小男孩儿，他长得跟你有点像，我觉得他可怜。”
童景熠皱眉，身体微微一颤。
“他家里条件不好，甚至高中都没有上过，我没对他做什么，只是资助他复学。”童晖语气里仿佛带着纠结，“他人很聪明，周末会找我帮忙补补课，后来参加了高考，成绩不错。”
童景熠忍下胃里重新上涌的血腥气，问：“所以？你们现在经常在外面幽会？”
“别用幽会这个词。”童晖摇头，神色严肃，“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他虽然说喜欢我，大概也只是当父辈看待，并不是像景岚余洁她们那样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