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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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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桁在童景熠家呆到夜里八点多钟才走,走时余承芮抱着新得的鞋子,站门口恋恋不舍。

“我明天再来。”梁桁说。

余承芮立马高兴了,挥着两只鞋跟他道别。

送走梁桁,童景熠告诫余承芮:“你梁哥哥又不是咱们亲戚,人大年初一要出去拜年的。”

“可他说会来啊。”余承芮珍而重之地将新鞋重新装回盒里。

“没辙了。”童景熠给余承芮打开电视,自己进屋把笔记本电脑搬出来。俩人一个坐沙发上看春晚,一个趴餐桌上赶稿,各忙各的事业。

余承芮看了半个多钟头春晚,觉得没什么趣味,自己拿过遥控器,翻来覆去地摁,总算找着个能播动画片的电视台。叽叽喳喳的对白响起来,是一部没什么逻辑的片子。

“电视连着家里的无线网。”童景熠喊,“自己研究,找爱看的。”

余承芮充耳不闻似的,放下遥控器,侧躺在沙发上,扶着骨折的胳膊不言语。

童景熠的心思也不在这事情上,留下一句话,很快就低头继续翻资料写东西去了。十一点钟,他起身去倒水喝,看见家里的电视还开着,余承芮已经睡着了。为了不碰着胳膊,他拗了个挺怪的姿势,童景熠放下水杯走过去,把人抱起来。

“妈妈我没睡着……”余承芮紧闭着眼,小声呢喃,“我今年,绝对能坚持到十二点……”

童景熠弯腰抽了张纸巾,擦净他嘴角的口水,没敢出声应答。

他的年,向来过得简单,不串门,不招待亲戚,更不会主动去亲戚家里,这一年更是如此,连春联都无需准备。在家里清净了没几天,过了初七,他又开始应付各种各样的糟心事情。从不懂,到上手,再到变成一个厚脸皮,花不了多久,甚至都不需要学习,一切自然而然。如果他脸皮薄,那么别人的就会厚,而且越来越厚,因此,只能努力让自己也厚起来,偶尔还需要一些演技。

律师和法院那边的人见面都会调侃他:“长了一岁,就是不一样了。”

童景熠听完在心里发笑。笑自己以前连法院和检察院都整不明白;笑自己这么丁点儿的社会经验,竟然还有胆子写文章发表出去给人看,试图当个教育家。

他捋过一遍自己的事情,觉得烦,索性攒一攒丢去脑后,拿眼角的余光去观察开车的梁桁。

一个擅长交际,还挺善良的优质老油条。会做饭,会照顾小孩子,会察言观色,人高马大,没包袱。挺完美,完美得有点儿假。

管他真假呢,反正用处挺大的,就当他是个好人了!

童景熠暗里给梁桁合掌鞠一躬,无知无觉地摸了颗木糖醇塞嘴里。上下牙一合,酸甜的夹心爆浆瞬间袭击口腔,刺激得他直眯眼。

“什么玩意儿?”他嘶嘶哈哈地咽下几口津液,“……怪味道。”

梁桁笑着说:“我妹买的,小余也爱吃。”

“不好吃。”童景熠执著地说。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梁桁已经将童景熠的性格摸得清清楚楚,因此这种有些孩子气的吹毛求疵听在耳朵里,也只能当做一个孩子在随口发牢骚。

见梁桁没什么反应,童景熠又说:“马上都出正月了,你还这么闲?”他晃了晃那瓶木糖醇,重新丢进储物盒里。

梁桁回答说:“打算弄个纪录片团队,周围人都在劝我别瞎搞。”

童景熠点点头:“可以去挂靠大机构的新媒体中心嘛,不是最近挺红火的?”

“是啊。”梁桁的语气难得惆怅,“只是,去这种地方,就得做好当个打工仔的准备,我很怕到最后,兴趣变成冤家,看见就得敬而远之。”

“大家都是打工仔。”童景熠说,“何况,靠兴趣为生,变冤家不是早晚的事?”

“话是这么说。”梁桁慨叹一声,“可去那种地方,跟去电视台,基本也没区别。”

“那倒也是。”童景熠在兜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颗芝麻糖。他拆开透明纸包装,往自己嘴里塞,塞到一半,又拿出来,举到梁桁面前,“吃吗?”

梁桁哭笑不得:“我开车呢!你手拿开!”

童景熠挪开手,继续问:“吃吗?”

“你都吃了,你还给我吃!”

“我没吃,隔着空气呢,舌头都没伸出来。”

梁桁拿他没办法:“……行吧。”

梁桁张开嘴,童景熠把那颗糖给他搁进去。他三两下咬开,嚼了起来,车里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童景熠盯着那张嘴片刻不停地看,神色颇为不舍。

也就一分钟的工夫,梁桁就把那糖给吃完了,趁红灯间隙,他喝了口水,润过嗓子,转头问:“你要是想吃,就别给我,你给了我,又后悔。”

童景熠哼唧两声,说:“你开工以后,就专心忙自己的事情吧,别老过来了。”

梁桁勾起嘴角:“哟,用了就扔啊。”

童景熠急道:“别耍我玩儿,你知道不是那意思!”

“明白。”梁桁按了下喇叭,催促前面的人开车。

到了小区门口,正要下车,梁桁喊住童景熠,说:“有事儿打电话,我暂时也忙不起来,得先看看业务和行情。”

童景熠点点头,神色正经道:“好。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找我。”

说完,他觉得自己许了大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补充道:“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源。”

梁桁拍拍他的肩膀,开车走了。

等初春第一场雨落下来时,童景熠开始了新学期的课程。同学里有了解他家里那些事情的,见面少不了几句慰问,而关于那些四处流传的隐秘小道,他们自然不会开口,但脸上少不了好奇和打量。以童景熠的性格,他难免会感到烦躁,但他的确迅速地成长了,再不痛快,也没说什么,仍旧像过去一样。梁桁的妹妹说他可爱,他从中得到些启发,实在忍不下去时,便傻笑装可怜,还能引来一些同情。

比起讨论罪犯的残忍无赖,人们总是更喜欢钻研一些奇怪的八卦。比如“他妈妈和那个女人如何如何”,但归根结底,他们也只是当做八卦而已。

童景熠明白自己不能在乎这些,更不能过分较真置气。他已经大三了,马上大四,大家的交集会越老越少,甚至形同陌路。而真正的好友,再感兴趣,也不会直截了当地让他难堪。

“不给你留伤春悲秋的时间了,赶紧把稿子给我交上来!”负责他的编辑,也是给他介绍杂志社兼职的那位学姐,年后第一次聊天对接时,这样跟他说。

“知道啦,知道啦。”童景熠顺手发张余承芮写作业的照片过去,“我还要忙着养孩子,姐姐再宽限我半天。”

“养孩子更得主动交稿,懂吗?!”

“懂了!!!”

虽然纸媒难做,但童景熠供稿的这家杂志社却一直坚持着每月出一刊,社里同样也有新媒体中心,文字和视频都有涉及。他曾经想试着把梁桁介绍过去,做那边的摄像或者短片导演,听了梁桁的话,就没主动提。

严格来说,童景熠没有真正踏入过职场,他只是一个借由中间人写东西的,不懂社里各个部门的运作模式,如果梁桁过去以后感到不合适,到时候闹得两边不痛快会很尴尬。

梁桁虽然说话油,人其实蛮有原则,意外的挺理想化。童景熠年纪小,他本能地希望梁桁能一路坚持下去,拍出喜欢的作品。

下午没课,童景熠在自习室里呆到四点钟,收拾好书本,赶去接余承芮放学。实际上余承芮完全可以自己上下学了,但还需要戒备奶奶家里的人。平时碰上童景熠有课,他会在下了校车后去同学家呆一阵子,边写作业边等童景熠过来。没课的时候,童景熠会亲自去接他放学。

“考完期中了,明天周末,能找梁桁玩儿吗?”余承芮问。他跟梁桁混得很熟,梁桁也跟他没大没小,有时连“哥哥”二字都可以省略。

童景熠把他脑袋上的几片花瓣拍下来,说:“他最近很忙,说是要进山。”

“进山?!”

“很危险的,悬崖峭壁,你就别想了。”

余承芮原地跳跃了几下,说:“我得长得高一点,我也想去山里。”

童景熠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暑假报个攀岩班儿?那样安全。”

“不去。”余承芮背着书包往散落一地的花瓣里冲,又风一样跑回来,拿了朵花放在童景熠手心里。

童景熠捻着花蒂问为什么不去。

余承芮低头不说话了。

“先把技能锻炼好,以后进山才自在。”

余承芮捉着童景熠的手指,默不作声地加速向前走。杏花和早早绽放的八重樱的花枝掠过他们头顶,粉白相间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

开学后,余承芮掉眼泪的频率明显少了,但性格也不似过去那样开朗。童景熠看得出来,小孩子心里藏着事情,想念余洁和景岚,或者担忧当下与未来的处境。

“不去就不去吧”童景熠吹着花瓣说,“明天去公园,今儿晚上准备点吃的。”

“好啊!”余承芮小脸儿立马重现阳光,“能叫上梁桁哥哥和梁蘅姐姐吗?”

童景熠故作痛苦道:“你要不还是跟着他们过吧。”

余承芮蹲下去捧了把花瓣,一股脑全朝童景熠脑袋上撒,嘻嘻哈哈连蹦带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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