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我嫁给江澄那年，江澄不过十七岁。

本该是与玩伴儿结游划船射箭的年纪，也该是因为闯祸被责罚而向父母撒娇的年纪。可十七岁的江澄什么都没有，全族被灭，父母身死，这个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少年，一个人担起了重振家族的重担，举旗讨伐温氏，召集门生，重建莲花坞。

我嫁过去之前，我娘苦口婆心的劝过我。

“江氏已经不是从前的江氏了，江澄如今以一己之力重建莲花坞，看似少年得志，可他终究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你若嫁过去，免不了要吃苦头的……”

我对阿娘的话不以为然，我解释道：“阿娘，我要嫁的是云梦江氏的江晚吟，不是云梦江氏。我二人早有婚约，现在若是退婚，虞氏岂不是要被世人说三道四，说我们背信弃义，枉为世家。”我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哪里是怕别人说三道四，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江澄那小子哪里值得你这样呢，性子倔，又不会说好听的，他对你未必有你对他这样的心思啊……”我就知道瞒不住阿娘，小时候说谎的时候瞒不住，对江澄的爱慕瞒不住，什么都瞒不住。

“好啦。阿娘……”我涂了口脂的手指顿了顿，又轻轻的落在唇上，“如今他孤立无援，我就算帮不到他，起码也能陪着他。”

其实我娘的担心是对的，那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澄对门婚事，以及对我这个未婚妻都不甚满意。礼成之前他来找过我，他和我阿娘想法一致，如今江氏这个样子，不必委屈我嫁过去。我那时候拧巴的很，我不愿意告诉江澄，当初是我自己向爹提出了与云梦江氏联姻的想法，我更不愿意告诉江澄，我从小便爱慕他。憋了好久，我才说了一句，“我虞家没有背信弃义之徒。”

于是我在十八岁那年嫁给了十七岁江澄，成了云梦江氏的主母。

礼成是在江厌离嫁到兰陵金氏一个月之后，一切从简，各大世家派人送来了贺礼，可来参加婚礼的人却并不多。我俩在江氏祠堂拜完了天地，江澄就跑去招呼为数不多的客人。出了祠堂，我悄悄掀起盖头看了看江澄，在我印象里，江澄第一次穿红衣，身姿挺拔，格外好看。从前我也很多次这样注视他的背影，从他还是任由母亲牵着的小团子到如今他已是江氏的家主，是我的夫君。直到身边的侍女云袖小心提醒我莫要犯了忌讳。我才放下盖头，任由云袖搀扶着，进了新房。

那晚江澄醉的不省人事，被人搀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等得快要睡着了。那也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这样长时间的，这样仔细的看他，细眉杏目，用我娘的话说，江澄生了一脸的刻薄相，可我却觉得他生的极为好看，鼻子很挺，薄唇，有一种凶巴巴的风流相，至于为什么是凶巴巴的，大概是因为江澄从来都不肯好好同我讲话，哪怕是一句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能说得十分噎人。

早些年江夫人带江澄回眉山省亲，我娘在席间不停地夸他懂事，说我处处不如他。我一时生气摔了筷子跑了出去，等了半天却没人来寻我，我越想越委屈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别哭了……”我抬眼，竟是江澄，“哭得难看。”他满脸嫌弃的看着我，却从背在身后的手里拿出两块糕点，“给你。”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我对这个未来的江氏家主上了心，我开始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算着还有多久江夫人带他回来省亲，再后来，我盼着他早日弱冠，好能早日嫁给他。

江澄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抬手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头。唤了一声，“阿澄。”我从前只叫他江公子，如今也能唤他一声阿澄了。

“阿澄。”

“阿澄。”

“阿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