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其二（1 / 2）

这是九歌第一次使用招魂幡进入他人魂灵。

她.....有点想吐。

这种滋味就好像把人塞进一个极狭小的细缝中，颠来倒去，翻来覆去地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强烈挤压。她胸口发疼，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片恍惚中，九歌觉得韩瑾之的手臂好像随时要从自己的手里挣脱，便赶忙抓得更牢，另一只手，也死死地扒住了他的袖子。

难挨的晕眩感退去了。九歌甩了甩头，试图摆脱喉间的阵阵恶心之感。可才刚缓过神来，忽地又有密密麻麻地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 好吧。

看来确实已经进入到鬼金童的魂魄中了。入魂之后，即可见它所见，感它所感，两者共为一体。

拳脚依然如落雨般击打在身上，九歌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嘿，这小杂种敢跟哥几个抢生意！”

“不长眼！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是谁才是这条街上的老大！”

孩子双臂抱头护住自己的脑袋，始终不吭一声。挨了一阵子，他微微地抬起了头。

他抬头，九歌也抬头。她隔着不断踢动的小腿，看见了人来人往的大街。有卖菜的妇女似乎想过来劝阻，却被旁边一个男人拉住：“小乞丐们教训新来的，别去瞎掺合。”

“这......” 妇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过来。

明明疼得厉害，九歌却突然不合时宜地一阵窃喜：“不知道韩小仙君此时什么感受，他一辈子恐怕都没尝过这般滋味吧。”

这场单方面的围殴持续了很久。就在九歌以为终于要结束的时候，有个长相刻薄的少年一脚踩住孩子的肩膀，手上抛着一个拳头大的石头。

“仗着自己年纪小长得嫩，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今天就毁了你这张脸！”

额头上一击重击，粘稠的鲜血没入眼睛，流过脸庞，滴落到地上。

“给我老实点，以后见到哥几个就绕着走！”少年嗤笑一声，又将石头往孩子身上重重一砸，方才扬长而去。

九歌气得胃疼，非常想立刻、现在、马上跳起来给这个臭屁仔一拳，按着头让他道歉。只不过，这也就是只能想想，她没办法控制这具身体。

只能做个旁观者。

看着侮人者潇洒离开的身影。

孩子捂着自己的腹部，浑身上下冒着冷汗，就这样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地在地上躺了很久。

九歌忍不住心疼：“小小年纪的孩子，竟过得这般辛苦。”

等到手脚上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孩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三步歇一步地来到了一条小溪边，“嘶啦”一声扯下裤子上一块布料，探着身子出去沾水。

布块混着尘灰盖在伤口上，一阵刺痛激得九歌眼前发黑。孩子对着溪水清理着自己的伤口，缓缓流动的水面倒映出了他的样子。

被血迹浸染的视野有些迷糊。九歌看见了一个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的小男孩。虽然瘦弱脏乱异常，但确实甚是清秀。

胡乱潦草地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后，男孩忽地对着水面一笑：“多笑一笑，就不会痛了。”

他笑起来很可爱，眼睛弯弯的。

九歌想起他日后被做成小鬼的凄惨模样，心中又酸又涨，很不是滋味。

又在溪边晃荡着脚丫坐了一会，孩子终于恢复了点力气。他用以手撑地，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小路行走。

那几个半大少年下手没轻没重，九歌估计这孩子的肋骨都被踢折了好几根，每次一呼吸，胸口就和漏气的风箱一般，喉间满是血腥气。

两边的人声车马声逐渐响亮了起来，看来是走到大街上了。闻着两边传来的食物香气，孩子忍不住地吞口水：“好饿...好想吃东西......”

就在这时，他瞥见不远处驶来一架很好看的马车。他的见识很少，只知道漂亮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能坐在漂亮东西里的人，也一定是好人吧。

这般想着，他瞅准时机，一瘸一拐地冲上街去，倒在了马路中间。

他摸着自己瘪瘪的肚皮，小声地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痛一下，很快的，痛过之后，就有东西吃了。”

耳边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九歌心提到嗓子眼。虽然已经知道这孩子肯定没死，但若那车夫没看见他，一蹄子下去，不是重伤也得残废。

“前面有小孩！” 路边不知何人惊呼出声。

紧接着，一道马嘶声陡然响起，枣红色的大马前蹄高高竖起，眼瞧着就要落在孩子身上。

鸡皮疙瘩从脚底泛起，孩子却依旧没躲开。

不过没想到那车夫竟然是个马术好的。他扯着缰绳往边上猛拽，马头一偏，马蹄擦着孩子的脚底而过，落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车夫面露不爽地啐了一声：“躺这干嘛，找死啊，快快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