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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偏航世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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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功能性的司机,多余得毫无存在感。到了公寓楼下,他们几个小时前还在那像个情侣一样打打闹闹,好像布置新居那样玩情侣恋爱般的过家家,这会儿他就只能站在后头,看着正主一对儿地光明正大往里头走。他到底心中泛酸,又美其名曰担心凌衍之受到什么暴力的对待,犹豫来去跟着向里走了两步,还没靠近,樊澍像炸毛了的大型猫科动物那样,几乎要狺狺着拱起身子。

“滚开!这没你的事。”

“我——”张晨晖梗着脖子,面红耳赤,想要‘据理力争’,可不知为何,他却总觉得自己在这个ALPHA面前抬不起头来,对方的气场压过来的时候带着硝烟和血腥味,那迫得他下意识地退开几步,开口时声音也小下去,“我、我是……O协的,……他现在在保护期内,你不能和你的OMEGA独处,我必须、监督——……”

樊澍一只手按在凌衍之的脖颈后方,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态。身体几乎虚脱的状态底下,他的亢奋让眼底充满血丝,身子不自然地拱起,好像抖索着竖起尖刺的豪猪,下一刻就要同归于尽地撞过来,像是基因深处被文明掩藏的本能。“——滚。”

凌衍之只好拦开两个想要抢夺地盘和配偶的雄性,对张晨晖做了个抱歉的眼色,接着像个犯人似的被押着往里头走得不见了;两个满身伤的人,凌衍之的腿才好呢,这会儿却要拖着另一个伤患,像两个破旧漏絮的布娃娃,相互歪斜地拧动着步子。

门狠狠地被掼上瓮地一震。回声在楼道里到处碰壁。

凌衍之这才使劲挣开他的钳制。“好了,这下你都满意了?我够给你面子了?樊澍,你到底想——”

他话没说完,突然被猛地摁在墙上,头由于惯性向后一仰,咚地一下敲在墙面上,撞得满脑袋里嗡嗡作响。樊澍把他压在玄关的墙面上,一个掠夺性的吻像是要标记主权那样,吻得又深又狠,贴近的皮肤被汗浸得发凉,可骨子里却是燥的,像是一层冰底下有火在烧。凌衍之被他吻咬得不能呼吸,躲闪着挣开一隙,“你干什么——”却猛地被按手腕被箍在头顶上边,顶开他挣动不休的身体。凌衍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行,你——樊澍,你疯了吧,你要干什么,你还……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也不是…………唔!”他说不下去了,嘴唇被咬破,满嘴是铁锈的味道。但实际上,樊澍很少有强迫他做什么。那都比较像是约定俗成的任务,为了完成相对的指标。但的确也相对来说,缺乏某种必要的激情。那时候他们通常用眼神或者指代性的话语确认意向,然后先后洗浴,做好准备,走向一成不变的床铺,结束了便向两头的床侧分开。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他嘶声狠狠地说,咬着脖颈处的一块皮肤反复折磨,“随便和什么人……?只要他们能给你带来好处?”

凌衍之咬着牙,不让他把舌头抵进来搅动,闭着眼躲开那些吃人的吻。“我没有……”那舌头带着病后的干燥和药水苦涩味道,在他开口的一刹就饥饿地掠进来抢夺。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红着眼瞪着彼此,凌衍之终于先放弃了,他慢慢别开脸去,“……别说得好像你在乎过一样。这时候记得你是我的ALPHA了?我还真当你是真的正人君子呢。怎么样,ALPHA的权力很好用吧?是不是后悔到现在才用?你只要动动嘴皮子,威风凛凛地宣示主权,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我的一切——”

“你的一切是什么,就是这张支票?”樊澍从他口袋里抽出那张薄薄的纸张,丢在地上,又像那个家伙一样,狠狠地拧了一把,“还是喜欢被人这样对待?!”

那太——疼了。凌衍之几乎惨叫着呜咽了一声,浑身颤抖,连腿脚都软下去。应激反应的症状开始在身上显现。他只觉得恐惧,种种曾被尘封的过往、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已经走出来的记忆陡然浮出水面。他尖叫起来,“……放开……!!不要——”几乎用尽全力猛地挣脱,那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现在的自己,身后的人是樊澍,好像猛地和记忆中的过往叠合,四周是一片骇人的漆黑。两个人全失了重心、纠缠着倒撞下去,一起滚在地板上。樊澍实际上用不出多大的力气,也完全没有办法保持平衡,两人一时都爬不起来,凌衍之才看见他腹部洇出的血色,一边的腿伤却强迫行动导致肌肉抽搐着,但却似乎不觉得疼似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太正常的亢奋状态。

凌衍之陡然清醒过来,想起樊澍的伤:腹腔里的弹片,长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的手术。那样的伤——绝没有可能现在就好了,他应该连站也站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凌衍之倒吸了一口气。“你用了什么止痛?吗啡?杜冷丁?用了多少?……”那些过量使用的话都会有极强的兴奋作用。“你疯了吧,你不要命了?就为了来找我?……为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他喃喃地说,脱力地躺下,手臂横着挡过眼睛,不想去想那贯穿伤是怎样造成的,“至于吗?……你根本没在乎过,现在再来在乎是不是有点太迟?我不再是你的了,就这么伤你自尊心吗?”

他的ALPHA爬起身来,像野兽般将他压在身下,结实的手臂像牢笼般撑在颈侧。“不准再去找易华藏。听到没有?”他们交叠在一处,无所遁形。“不准再去外面……不准去参加什么竞选。……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准去……我会保护你的,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什么人也不要去见……有我在呢,衍之,你别走……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还可以重来的……”

他一面喃喃地说着,却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好像把一个规定词库里的东西往外头混淆着拿;可身体的本能却无比清晰,不需要任何教程守则,就像一把锥刀将人缓慢地剖开。但这一次凌衍之没有反抗,他看着樊澍身上的血迹,毫不觉得疼痛的脸孔,有一种无由的愧疚攫住了他,任由他在药物的亢奋作用下难以自抑地在放大了的情绪影响下胡作非为;又或者是一种绝望后的自暴自弃,就像被野兽咬住了脖子的猎物。

你也是这样的吗,到最后你也和那些人没有不同。我还以为你会不一样呢,在万人匆匆彷如配种场般的栏圈里头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终于用尽了前半生的霉运指标,等到时来运转了呢——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样的啊。

他摊开肢体,既不逃开,也不叫疼,更不回应,只是感觉背脊在地上磨得难受。很快,只要你放松,不去思考,不去感受,很快就会结束了。

头顶反复地撞着矮几的一侧,钝痛逐渐麻木下去,凌衍之把头歪向一边,任由晃动的视线放远,这个地方能看见垫着桌角的证书。那原本也是烫金的,红彤彤的,他无比骄傲的部分;如今也像这具躯壳一样,变得灰扑扑的、死了、毫无生机。那上面曾经是他努力的证明,他是同团队里最年轻的生殖医学博士,他拼命学习研究,只想要找出解决梅尔斯氏症的办法;他时常会去那卵型的纪念碑前静静地望着,让世界充满着鲜明曼妙的、满是活力和色彩的,女人们最后的供体细胞都被冷冻在那里。有一天,当我们攻克梅尔斯氏症的时候,她们也许都可以重生,整个世界终于会回到偏航许久的轨道上来。

他以为那时候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女人的命运,世界的命运,但是——

一场酝酿许久又突如其来大规模战争的爆发改变了一切,虽然战祸没能烧到本土,却也切切实实地刺激了无数人的神经,于是这个世界最终还是倾向于更快且更加能够保证效率的ABO的规则天平,政治家们在宣讲里说,哪怕是牺牲一代人或几代人,我们要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后代去尝试。但首先,我们要拥有后代,否则也许有一天,我们可能会率先被自我灭亡;我们不能再冒险了。

他看着证脊,钝痛让头脑麻痹,眼前一片混沌的朦胧,有什么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他们取消了研究团队,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应该是板上钉钉的ALPHA级,我本不应该遭受这些。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学习都是为了不应该有人再遭受这些。现在的一切像是错乱后的反讽。有血水顺着衣襟流下来,凌衍之伸手摸了一把,看着血丝在自己的掌纹当中蜿蜒,恍惚间有种时空的错位,时间好像倒流了,又或者从来都没有不同,那噩梦从来不曾结束:

那时候也是这样。他用一把小刀扎穿了强暴者的腹部,使出的力气过大,导致连刀柄都整个埋进去,血就这样流出来,并不是很多,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平静;他甚至感到了一点兴奋,忍不住长长地、叹息着叫出声来,像把什么两者混淆在了一起。

张晨晖站在楼道里,听这门后的动静,却像被铸在地里似的动不了一步。老旧屋子的隔音不好,讲话声朦朦胧胧地,吼得厉害时,空气都似乎在嗡嗡作响。哭喊、求救和接连跌倒的响动,但漫长的白噪音般的寂静过去后,响起了规律的喘叫和猝然的呜咽,渐渐地节奏越来越快,一个熟悉的声音也难以抑制地拔高,在高点扯出一声宛转又令人兴奋不已的哀吟与低吼;最终,一切又再度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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