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长发（1 / 2）

夏季日长，已经近七点，那轮太阳还挂在天边不愿退下，只是光芒早已不复白日的嚣张，变成了温润的粘腻的蜂蜜，湿哒哒地黏在人的身上，有挥之不去的凝滞感。

车门打开，那热气就肆意地扑来，推着这人往前走。

时值七月，耳边蝉鸣正是聒噪，这人却仍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只将那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上，脚步也不觉间加快了些。

来到门前，看着花园里新增的几株还不出是什么的幼苗，笑了笑，嘴角上扬，抬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门后立刻就传来那个殷切的声音：“周先生，你回来了。”如这几年来的每一天一样，像是他的每次回家对谁来说是值得期待，值得欢欣的。

周安渡走进门，语气带了些歉意：“公司临时出了些事，回来得晚了些。都准备好了么？”

净尧一边伸手，熟练地接过他搭在小臂上的外套，一边摇头：“没有，不晚的，还差一点就好了。”

说完就拉着周安渡向客厅走，齐肩的头发被他随手在头顶扎了个小揪，毛毛躁躁的，跟着他的脚步上下晃着，晃得周安渡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

这头发本是及腰的乌黑长发，是他亲手剪去的。

他还记得那日净尧做完心理治疗不久，一反常态地不再将自己关在屋里，反而不知从哪里找了把剪刀，径直走进他的房里，除了让周安渡把他一头长发都剪去外再不说别的。

周安渡是拗不过他的，那个时候的净尧敏感偏执，每次季之慎离开后，他都要自己待上很久，总是没有食欲，眼圈下方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的浓重，人也是一天天地瘦了下去，快要只有那一把骨头了。

他成了干枯的植物标本，美丽，但没有生气。似乎再过得久一些，等风一吹，他就会化作齑粉，跟着那风离开，让人一分都留不下来。

周安渡整日整日地陪他，看他一个人呆坐，眼睛睁着，但看到的却不是眼前的世界，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只是周安渡会在他一次次痉挛时，尖叫时，上去握住他的手，或是轻轻地抱住他。

并不总是有效的，净尧大多时候根本认不出他是谁，有时脸上会挂着周安渡从没见过的谄媚的笑，有时会剧烈地反抗，推开，撕咬，毫无章法地拳打脚踢，都是下了重手的，带着绝望中爆发出的力气。

周安渡任他打着，骂着，仍是抱着他，嘴里一遍遍唤着他现在的名字“净尧”，提醒他现在身在何处。

往往闹上一阵，净尧会平静下来，只是还流着泪，喃喃说着：“我错了，我不敢了。”

彻底清醒过来后，他看着一旁带伤的周安渡是愧疚的，他每次都会道上许久的歉，让周安渡不要再管自己，下次清醒时却总能在身边看到带着庆幸的笑容的周安渡。

那段时间，他是躲着周安渡的，他怕自己是周安渡的负担，累赘。只有那一天他主动带着剪刀去找了周安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