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怯（1 / 1）

净尧被周安渡一路牵着，这只宽大的温热的手掌，拉着他回到人间，脚踏实地地走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

净尧那颗乱跳的心终于回归正常，他紧紧地依偎在周安渡身旁。仍是夏日时节，透过薄薄的衣料，能轻易感受到周安渡略高的体温，这让他感到安心。周安渡牵着他的手，像是为他打造一个小小的城堡。他是住在城堡的小美人鱼，他看着周围的陌生的一切，却不用害怕，因为他深知这城堡将会护他周全。

他终于有了抬头的底气，怯生生地打量这陌生的环境。他们降落在机场，走了通道，人并不多，隔着厚厚的玻璃，能看到机场内熙熙攘攘的脚步不停的旅人，玻璃隔绝了声音，却隔绝不了离别时的伤感和相聚时的喜悦，人生百态在玻璃的另一面上演，这是真实的人间烟火味。

他们走过这每分每秒都有无数悲欢离合正在上演的机场，直奔停车场而去，已有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在静候他们的到来。

净尧不认识汽车的牌子，也不懂汽车的价值，只觉得这流线型的车身有着含蓄的尊贵。有司机上前，要接过周安渡手中的行李，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在周安渡身后，低垂脑袋，不想被人看见。

周安渡仍牵着他，慢慢走至车前，为净尧打开车门，行了个“请”的绅士礼，这动作周安渡做起来格外流畅潇洒。净尧小声道谢，低下头坐进后座的前一秒留意到周安渡的一只手扶着车顶，生怕他会撞到自己的脑袋。

周安渡坐进后座后，轻声提醒净尧：“净尧，系一下安全带。”

净尧在坐在位子上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扯出安全带，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系上。他捏着带子的一端，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试图能够把它扣到另一端，但总是不得其法。他又咬起嘴唇，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都透了些红色。

他听到周安渡似乎轻笑一声，更是止不住地羞恼，下一秒就僵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冒犯了。”周安渡这样说着倾身过来，鼻息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净尧脸上，让净尧觉得那一小块的皮肤快要烧了起来。

后座空间并不宽大，周安渡尽力控制自己离净尧的身体远一些，身子几乎贴在前座的椅背上，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与净尧贴得很近。

他的手指划过净尧的掌心，指尖带着点薄茧，划过手心的触感是痒痒的，他接过净尧手中的带子，一气呵成地为他扣好，便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好了。”他轻声说道。

饶是如此，净尧的脸仍彻底转向了窗外不再看他，他觉得自己脸蛋发烫，不住地想要用手背为它降温，却仅仅捏住拳头忍住了，他不想被人窥见此刻脸上不正常的红。

“谢谢。”净尧看着窗外低声道谢，一副别扭的模样像是闹脾气的小朋友，而周安渡就是那个过分溺爱的家长。

车辆行到路上，汇入茫茫车流。净尧第一次觉得这世上有这样多的人，明知他们看不到自己，也根本不会注意自己，他仍不受控制地瑟缩一下，放在座椅上的手掌开始不停地扣着真皮的椅面。

他的手并没有做出多久的破坏，就又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掌心，他终于回头，将视线转回车内，投向周安渡。

周安渡正用平板处理工作，一只手在平板上不停操作，另一只手却把他的手纳入掌心，并没有回头看他，仿佛这样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只是头也不抬地看似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窗户是单面的。”

在他没有看到的时间里，净尧终于露出了下飞机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感念周安渡对他的每一分用心，这点心意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此后的时间车里安静了下来，净尧安心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高大的建筑，沉默的行道树。亚联国好像变了很多，街头巷尾的高楼让他陌生，让他找不到记忆中家的模样，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黄肤黑发的人们步履匆匆，男女老少自由地活在阳光下，大胆地袒露着自己的爱恨情仇，这让他亲切，这是亚联国会有的样子，不是洛丽塔上的阴郁，有着各种肤色，各色瞳孔，来自世界各地的孩子的地狱。

他像多年未归家的游子，今朝突然返还故土，近乡情怯的忐忑久久萦绕在他的心头。

净尧不知道车辆究竟走了多久，只是周围的车辆变少，道路两旁的高大梧桐将街道笼罩，他们驶进了一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带着上世纪的复古风情，净尧知道他们快到了。

终于，车辆停在一栋安静的别墅前，周安渡率先下车，打开了净尧那边的车门，金丝眼镜后的浅茶色眼睛里晕着让人沉醉的温柔，眼下笑出弯弯的卧蚕。

他伸出手，邀请净尧一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