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离岛（1 / 1）

当来到那架巨大的私人飞机前，净尧觉得自己如在梦中未醒来一般的不真实。

这不真实的感觉从昨晚就一直缠绕着他，他躺在床上，烙饼一样辗转反侧，死死地睁大眼睛不敢闭上，他怕再睁开眼看到的是洛丽塔岛上阴湿宿舍里的灰暗的带着水渍的天花板，盖着冷硬的被子，发现遇到周安渡以来的一切都只是美梦一场，他自始至终从未逃离。

但又觉得哪怕是自己最大胆的幻想，在他那匮乏的想象力中都不会出现周安渡这样好的人，带他去见另一个有光的世界，这一切都是超乎想象般的存在。

在这样的纠结中，他迷迷糊糊地睡去，在早晨被周安渡叫醒后，松了第一口气，是真的要离开这片困住他八年之久的海域了。

他怀揣着期待与紧张，从醒来后就开始坐立不安。王姨特意为他做的小笼包只吃了两个便再也吃不下，他不好意思地冲王姨笑，王姨却不当回事：“哎呀，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我家小孙子也是呢，一有大事，饭都吃不好啦。”

他想说自己十五岁了，不小了，可自己现在这热锅上的蚂蚁的样子，又实在是太没说服力了一些。于是他乖巧地闭上嘴巴，跑回房间抱出那小狗夜灯，蹲在箱子前研究许久，终于找到一个不会把它挤压得变形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放下，又心满意足地合上箱子。

净尧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的激动，他手心出汗，在别墅里走来走去，像是要跟每一处告别，又像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缓解着自己的焦躁。他的心跳极速剧烈，一声比一声响，吵得他耳朵疼。连周安渡让他去换衣服，最后收拾一下都听得浑浑噩噩。

他像牵线木偶一般，换着长袖长裤，将头发束好藏进帽子里，带上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那双上扬的眼露在外面，拖着那属于自己的小箱子又回到周安渡身边，意识却早不知飘向了何方。

“先生，岛上已经排查过一遍，确定安全，随时可以出发了。”那大步走到周安渡身边的保镖将净尧的神志唤回。

周安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在保镖退下后，转过头看向净尧，“准备好去陆地了么，小美人鱼？”他的声音小而轻，让那声小美人鱼只有净尧能够准确接收到，眼里带着些鼓励，像是期待孩子迈出第一步的家长。

净尧止不住地深呼吸，然后重重点头，没有拉着箱子的手自然下垂在身侧，捏成了一个微微颤抖着的小拳头，但他的目光又是坚定的，是义无反顾的。

周安渡又伸出手，顺毛一样揉他的头发，希望这个紧张过度的小朋友可以不用紧绷成这样，“那么，我们回家吧。”

周安渡走在最前面面，身后紧紧缀着坚持要自己拖着小皮箱的净尧。他特意放慢脚步，这是净尧第一次走出这栋别墅，他想让他能够慢慢适应。

这次离开的并不只有他们，还有李叔，王姨和几位年纪稍大的佣人，这些人都在周家工作多年，是可以保守秘密的存在。而这座度假岛对周安渡，对周家来说，都意义非凡，因此周安渡每次前来，都会带着自己信得过的老人。

净尧顾不上这些也无瑕顾及花园的鲜花，岛上的美景，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周安渡的脚步，一步步走在他走过的地方。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了，离开这个念头完全地占据了他的大脑。

等他再次抬头已经来到了这架飞机前，鼓动的海风听在他耳中都像是和他道别。

他紧紧地跟着周安渡，一步步地，坚定地，绝不回头地走向等待着自己的未知的未来。

等彻底陷入那宽大柔软的座椅中，净尧才感到心又落回了原处，它制造的噪音开始平息。周安渡坐在他的身旁，为他调整着座椅的角度让他可以更舒适一些。

净尧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坐飞机在什么时候，总归是很久远的回忆，他已经想不起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大概是父母计划许久的一次出游。他透过窗户看着窗外这个和洛丽塔岛完全不一样的小岛，想着当时的自己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忐忑紧张却又欣喜。

一杯果汁递到了他的面前，他转过头看到周安渡带着笑，眼下又出现小小的卧蚕，“害怕么？”他听周安渡这样问道。

净尧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又很快地摇头，他是害怕的，但是周安渡在他身旁好像又没什么可怕的。

周安渡把净尧一缕跑出来的长发耐心地别了回去，看着那双写满信任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飞机终于起飞，净尧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小岛，直到它彻底消失，他在心中悄悄地说了声再见，既是对小岛，也是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