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欢愉（1 / 1）

净尧睁开双眼，眼睛甚至因为惊讶而瞪得圆滚滚的，透出了几分童稚的可爱，下唇被咬得一片惨烈的嘴巴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开。

他悄悄屏住了呼吸，看着周安渡托着自己受伤的手，手指灵巧地上下飞舞，轻柔地用手帕缠绕为他包扎。周安渡在尽量避开跟他过多的触碰，他怕自己的举动会为净尧带来新的负担与恐惧。

净尧调动自己每一根最纤细最脆弱最弱不禁风的神经去努力感知，周安渡触碰到他的每一下动作，在他的感知中被无限放大。他感受到了周安渡掌心边缘、虎口还有食指第一指节末端覆着薄薄的一层茧子，硬硬的，有点粗擦，跟净尧想象中的养尊处优并不相符，但是他喜欢这双带着薄茧的手触碰时带来的比自己略高的温度，还有那毫不狎昵的态度。这双手绝不会在他的手上过多停留，更不会做出顺着他的手向下抚摸这样令他作呕的举动，它甚至是有些避嫌的。

他竭力感知着，他感受到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感受到了干燥的掌心，感受到了皮肤一触及分的柔软质感，他感受到了所有与他人皮肤相触时会有的感受，却唯独没有那股疼。

那股从触碰处开始灼烧，一直灼烧到神经末端，让他控制不住发抖，想要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的疼消失了。

他有着一个小小的秘密的房间，房间的门上常年挂着层层叠叠的早已落灰的大锁。现在这扇紧闭的房门将要打开小小的缝隙，以便周安渡能够如风般自由来去。

净尧忍不住仰起头，在周安渡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咧开嘴巴，笑了一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也可以变成一个正常人，拥有一个正常的世界。

周安渡低着头，全神贯注地为净尧包扎。包扎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在包扎过程中最大程度的减少触碰，为此他不得不肢解每一个动作，将它们拆分成更小的每一步，考虑别人不去考虑的每一个细枝末节，因此他没有发现净尧的笑容，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净尧的手一直稳稳地放着，没有颤抖，没有下意识地回避与推拒。

直到包完一只手，他松了一口气，去寻刚刚放在一旁的在柜中找到的崭新帕子，这才有所察觉。

周安渡重新将视线放回那只已经包扎好，他还打上小小蝴蝶结的手，若有所思地开口：“疼么？”

还是同样的问题，但净尧已经明白他在询问什么。他极为少见地主动地把手伸到了周安渡面前，任由他打量。脸上是再也没有办法隐藏的笑意，眉眼弯弯，上扬的眼角都弯成了一道可爱的弧线，他像吃到了最甜的那颗糖的小朋友，连他的梨涡都承载着浓浓的甜意。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这么肆意，和每个十五岁少年会露出的笑容一样。

周安渡被这笑容闪花了眼，恍惚间竟然觉得这样笑着的净尧是熠熠生辉的，他的光芒将这狭小的房间变得明亮如日光拂照。如果可以的话，周安渡想让他可以拥有一直这样笑的能力。

净尧一边笑着摇头，一边雀跃地开口，他变成一只喜鹊叽叽喳喳，只想宣告这大好的消息：“不疼，一点都不疼了，没有任何感觉，不，不对，我的意思是，除了碰到皮肤会有的感觉，没有别的感觉了。”

他难得的话多，高兴得语无伦次，旁人眼中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于他却是值得庆贺的天大喜事。

几个小时前的恐惧已经被洗刷干净，像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此刻充斥他心房的是满满的喜悦，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顺着血液输送传到他四肢百骸。

这小屋中被净尧的快乐溢满，周安渡也共享了此刻的欢愉。他和这个开怀笑着的小朋友一起笑着，终于做了一件自己想了很久的事情。

他伸出手，碰到净尧顺滑的长长黑发，轻轻揉了揉，他没有言说的关心，疼惜，骄傲都悄悄地藏在这个动作背后传达。但这还不够，周安渡看着净尧笑得不见瞳仁的眼睛，很温柔却又很认真地说道：“净尧，你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勇敢很多，也比你想象中的自己要好上许多倍。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你这样的小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