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记(二)(1 / 2)
萧雪艳正走之间,小菱从后面追了上来。
“三娘!三娘!——夫人叫你回去呢!”
萧雪艳脚下没有停步,只是放慢了些,等小菱追上来,扭头看她:“我去找施郎写了牒诉就回去。”
“呀!”小菱讶然一惊,“三娘还真要去呈牒?”
“都什么时候了?难道我还有心情戏耍你们?”
“可是……”
“小菱,”萧雪艳带住了小菱的手,“你跟我一起去!”
不多时,主婢二人来到了施家门首。萧雪艳正要上前敲门,忽然又停住了,站在门前,低头不语。
小菱见状,已经猜着了□□分,忍不住笑了一声:“三娘怎么不敲门?莫非是新妇害羞了吗?还是怕传出去名声丑?哎呀呀,想你与施郎,从小一起长大,向来没忌过什么,怎么现在倒拿起尊重来了呢?”
“小奴才,话真多!”萧雪艳气闷,背转身去,闪到一旁,“——你去敲门问话。”
“好好好,小菱一个奴才,不怕名声丑。”小菱清了清嗓子,回身去敲门,“——门上哪位听事?”
“做什么的?”
“你家四郎中诚可在家吗?”
“你找四郎何事?”
小菱看了萧雪艳一眼,有些含糊地答道:“我是萧家的奴婢小菱——我家三娘有请。”
里面静了一下,然后才传出声音来:“请回吧。我们现在不见客。”
萧雪艳听得此言,心知不妙,不觉变了脸色。
“不见客?”小菱察言观色,早知三娘心事,也急了,“是单单不见我们萧家的人,还是谁来了都不见?”
里面似乎火了:“你这奴才,问那么多干什么?不见就是不见!”
萧雪艳顾不得羞了,走上前来,温言求告:“是我——我就是萧三娘……我与施郎自幼相识,纵然……也总有几分情面在……我一个大闺女,在未婚夫家门首吃了个闭门羹,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萧施两家世代通好,如今我父亲蒙冤入狱,又遭恶霸欺凌,难道你们真要袖手旁观吗?”
里面沉寂了很久,久到萧雪艳都要绝望地离开了,忽然听到一声轻唤:“三娘,你……你还在吗?”
“施郎?”萧雪艳惊喜地靠近了门户。
“三娘,你……回去吧……我阿耶很快……就会去退亲了。”
“退亲?”虽然已有预料,萧雪艳还是忍不住珠泪满眶,“施郎,你……你你你当真就这么把我抛弃了吗?”
“三娘,不是啊……我……我阿耶说,仁寿元年废太学、四门及州县学,把他们这一代人都耽误了。如今天子圣明,重置州、县、乡学,我辈读书人,正应发奋以图报效,不应囿于小情小爱……”
“你住口!”萧雪艳的泪水一下子被怒火蒸干了,“读书人应发奋以图报效、不应囿于小情小爱?我也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自幼相识的未婚妻都不爱,难道将来做了官还会爱百姓?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了,奸邪小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施郎啊施郎,你读的什么书?做的什么官?我阿耶也是公家的人,你就不怕将来你坐到他这个位子,也落得一样的下场吗?”
“可是……不是……”施中诚嗫嚅了一会儿,才说,“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比干剖心,子胥自刎,范增被逐,荀彧见杀……这都是古来的忠直之士,他们哪一个又有了下场?”
萧雪艳冷笑一声:“你刚才还说天子圣明,现在就把圣明天子跟纣王、夫差、项羽、曹操相提并论?”
施中诚一下子没声了。
“我本来是要请你替我写牒的,看起来是不能如愿了。”萧雪艳背转身去,眼中犹含泪水,却骄傲地抬起了头,“也罢,你这懦弱男儿,我还不稀罕!——退亲便退亲,我一个人也要上长安呈牒,为我父亲雪冤!”
正在这时,忽然又听见施中诚急急辩解:“不对……我没那个意思——景帝难道不是贤君?细柳营军纪严明,就连文帝亲至也不例外,可是周亚夫最后还不是落得饿死狱中?”
萧雪艳嗤笑一声,懒得回应,招呼一声小菱,主婢二人便离开了施家。
萧雪艳和小菱回到家中,从织机旁抱了几匹绢帛,又出了门。这一回,她们来到了况家门首。
况锺与自己的父亲一向交好,兄弟相称,她家姊弟几人都呼况锺为叔父——父亲蒙冤入狱,况叔父也许会愿意施以援手。更何况,况叔父也曾到长安呈过牒,或许愿意给自己支个招,也未可知。
况家的家仆开了门,领她进去。萧雪艳一见况锺,并无多话,从小菱手中接过绢帛,捧过头顶,双膝跪下。
况锺吃了一惊:“三娘何故行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