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死者已矣,生者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一些单纯看热闹的人看够了也都三三两两地散了。
张秀青强行拽着想要留下的易凡回自己屋里了。
刘婶和几个平时和周君关系还算不错的邻居留下了来。
“易舟啊,你还是小孩子,这些红白喜事你没操办过,刘婶留下来帮衬着点。”刘婶拉着易舟的手。
易舟忍着眼泪,看着刘婶和其他几个邻居,“谢谢你们。”
刘婶几个邻居帮忙把老妈的遗体送往火葬场火化,忙里忙外,跑东跑西,一切都办好了已经十一点多了。
易舟抱着老妈的骨灰和黑白照回到了家里,他把老妈的照片挂了起来,照片里的老妈露着笑脸,正看着他。
易舟的记忆里,老妈很少真正开心得笑了,如今走了,可以不用再忍受这些痛苦了,对老妈来说,算是解脱么?
希望你在天堂可以快乐。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月光。凌晨了,风没再吹了,巷子里很安静,院子也很安静,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
易舟蜷缩在沙发上,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他的一半脸被月光照亮,一半脸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就那样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塑。
易舟已经疲惫极了,想睡一觉,但闭上眼,脑海里就是老妈的遗容。他无法想象老妈喝下一整瓶安眠药的场景,那么决绝。
期间手机不断有消息进来,后来没再响过了,应该是自动关机了。
终于归于死寂了。
长夜漫漫,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听着钟表的声音在空中一点一点地回荡,易舟低头想抚摸老妈的骨灰盒。
本来抱在怀里的那一小盒骨灰突然间消失了,明明刚还在怀里抱着,怎么突然不见了?
那可是老妈的骨灰啊,丢了就什么都没了,就彻底不存在了。
易舟站起身,在屋里找了个遍,疯了似的。
他突然间听到了他奶奶在院子里的笑,狠心而尖锐的笑声,在这个死寂的夜里显得瘆人。
易舟冲出门外,看见老太太手里拿着老妈的骨灰盒,另一只手正拼命地洒,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飞舞,像极了一个雾蒙蒙的早晨。
那些粉末掉在水泥地上、泥地上,就像是被一层薄雪覆盖了一样。
易舟飞速冲上去,跪在地上想要把那些粉末都捡起来,可是捡起来的都已经掺进了很多石子、泥土。
洁白骨灰已经被毁了。
“不要!”易舟一下子惊醒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盒子,还好还在,他把盒子往怀里揽了一下,抱的紧紧的,生怕它会不见。
天已经微微亮了,六点多了。
易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还好那是一个梦。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汗。
人都说,睡一觉就好了。可是,现在看来,睡了一觉醒来,心却更痛了,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那种失去的痛苦却更加清晰了。
当年刘显军带着赔偿金和老爸的遗体回来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只是没有这时这么强烈。
如果那天他在家,或许,老妈就不会死。不是或许,肯定不会。
易舟坐在沙发上,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太阳一点点出来,巷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状况。
各做各的事情,丝毫没有因为巷子里突然有个人死去了而伤心难过,他们只会聚在一起,把别人家的琐事当做饭后谈资。
“哎哎,那谁谁谁家婆媳又吵架了……”“哪家妯娌打起来了……”“哪家媳妇外面有人了……”“哪家儿媳喝药自杀了……”说的人得意洋洋,仿佛自己在谈论自己的事情一样。
“哦,是吗,天天吵,今天又因为什么吵哦……”“哦哟,他家那两个儿媳啊,可了不得哦……”“什么时候死的哦……”听的人只把它当做一个笑点,并不会真正在意一个生命的陨落意味着什么。
生活本身就是这样,别人永远不会真正在乎你的生死伤痛,他们只关心自己,与他们无关的事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看点而已。
浮生客栈里,晏博屿工作了一上午也没看见易舟人影,打电话也是关机。
他找了一个空去找傅声,“哥,易舟是不是请假了?”
傅声也很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知道呢,还准备去问你的。他没给我打电话,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晏博屿眉头一皱,“我不知道,昨晚发消息他也没回。”
“你们昨天不是出去玩了么?什么情况?”傅声问。
“昨天四五点钟我们就回去了。”晏博屿说。
“应该没事,他一个大男生,我知道他的,可能就是手机没电了,睡过头了呢?”
“不行。”晏博屿摇摇头,“我得过去看看,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
傅声话还没开口,晏博屿就已经跑去换衣服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比昨天要更暖和。
晏博屿下了车就往易舟家跑了过去。
他直接进了院子,直奔易舟家。
“易舟,你在家么?”晏博屿敲了两下门。
没有人回应。
“易舟!我是晏博屿!你在家么?”晏博屿使劲拍着门,发出很大的声音。
等了一会,还是没人开。
易舟坐在沙发上,看见了晏博屿进了院子,听见了他的敲门声,可是他不想开门,不想见任何人,他就想一个人待着。
“易舟!你开门!”晏博屿敲门的声音更大了。
“敲什么敲!”张秀青拿着盆站在门口很不耐烦地看着晏博屿,“他死了妈,一直在里面待着呢,劝你赶紧走,马上要过年了,免得粘上死人气,晦气得很!”
“你……”晏博屿本来对易舟这个小婶就很不满了,满嘴的尖酸刻薄,准备替易舟骂回去的,就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易舟瞪着张秀青,没说话,单单是这个眼神把张秀青吓得也一哆嗦。
张秀青愤愤地进了门。
晏博屿转身看着易舟,易舟现在的样子憔悴极了,头发很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也干裂起皮了,脸色也很难看。
晏博屿一把揽过易舟的肩膀,进去把门关上了。
他把易舟扶到沙发上坐好,然后去给易舟烧了杯热水。
晏博屿在易舟身边坐下,看见了易舟身后的骨灰盒和周君的黑白照。
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经过是怎样的?……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却不能开口,现在的易舟精神已经紧绷着了,稍稍一碰就会断,他绝不能让易舟崩溃,光是易舟如此景象就已经够让他心疼的了,更别说让他再痛苦一遍。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随便做点儿,你别嫌弃。”晏博屿起身准备去厨房。
易舟伸手拉住了他,易舟手上的冰冷从晏博屿的手心传来。